顾浅说:“今日洗头。”
便有两个年纪略大些的嬷嬷将高脚竹藤躺椅抬来,放入浴池里。
宫娥将顾浅身上的钗环饰一一摘下,放入托盘;又替她将衣衫一件件褪去,交与负责洗衣的小宫女。
顾浅由宫娥搀扶着步入浴池,躺进竹藤椅,水面上露出小半截身子。
两名宫娥一左一右为她盖上双层绫罗帕子,她舒舒服服地闭上眼,任由宫娥给她按太阳穴。
另有三名宫娥站在竹藤椅后头,将顾浅如瀑的青丝分成三股,手执金梳篦,动作轻缓地将头从头到尾细细梳通。
头梳通后,开始按摩头皮,等顾浅完全放松下来后,才开始洗头。
浴池边,有两个年纪小的宫女跪在地上,舀起热水淘洗黑米,然后将淘米水兑入皂角水,倒入大木盆中,再将木盆放入浴池,推着飘到女帝这边,用来洗头。
宫娥用洗头水打湿帕子,由前至后将头皮与头擦湿,用手指一遍遍轻轻抓洗头皮、头,不敢用力揉搓。
抓完头,再用葫芦瓢舀起浴池里的清水冲洗干净。
洗完头,嬷嬷将盛脏水的木盆抬出浴池,换了一个干净的下来。
宫娥依旧将长铺陈在木盆里,接过小宫女递来的帕子,给顾浅擦拭头。
两尺来长的帕子在熏炉上烤过,热烘烘的,还沾着淡淡的龙脑香。
头擦至半干之时,用过的帕子已经堆积如小山。
待洗完澡出来,顾浅整个人已经泡得起了褶皱。
她心想,以后还是将洗头洗澡分开,要不然冬天里这么来一遭,水都要结冰。
穿上睡袍回到寝殿,顾浅倚在美人榻上,吃着宫娥喂的血燕羹,让她们继续擦头。
宫娥们将头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包在热帕子里,用手劲拧住,让帕子吸走水份。
四人烤帕子,四人拧头,足足拧了小半个时辰,头才接近干爽。
然后抹桂花油。
两名宫娥一左一右,拿竹篦子沾了桂花油,将长一梳到底。
如此反复操作,直至每一根头都被桂花油保养起来。再用温热的帕子仔细擦拭一遍,确保头皮干净清爽,头也不至于因为抹了桂花油而黏糊糊的,此项工作才算结束。
那厢,岑沐年睡梦中依稀听到瓷器被砸碎的声音,条件反射般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连外袍都顾不上批,夺门而出。
他身形快如闪电。
值夜的内侍、宫娥只见定远将军忽然出现在眼前,又忽然消失了,还以为是眼花。
“砰!”
“噼里啪啦——”
主殿寝室内,瓷器摔碎的声音再度传出来。
岑沐年一脚踹开外间屋门,门叶子整个脱离了门框飞了起来,直直地飞过去撞到墙上,“砰”的一声落下来。
顾浅听到声音,抬头望向门口——只看到岑沐年铁青着脸冲过来,到门口也没减,生生将珊瑚间珍珠的珠帘子给撞散线了。
红色珊瑚珠、白色珍珠瞬间从线上脱落,哗啦啦蹦跶着散落了一地……
岑沐年见顾浅完好无损地站在屏风前,连忙紧急刹住,脸色也有所缓和。
顾浅穿一脸震惊:“大晚上的你干嘛呢?”
岑沐年环视一圈,原来摆地毯的位置空空如也,地上是一堆破碎的红釉瓷片。
宫娥们端着大大小小的各色瓷器,立在边上,沉默不语。
岑沐年抬手划拉一圈宫娥,又指了指地上,问顾浅:“大晚上的,你干嘛呢?”
他将“你”字说得很重。
“我做实验啊!”顾浅不以为然,“难不成你以为我疯了,没事摔东西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