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羡受了岑沐年的礼,眼中露出不屑与鄙夷,朝他略略颔以示意。
听说他自小不遵礼教,喜好由心,也不知开国侯怎么教的儿子!
换做别人受封冠军大将军,入宫谢恩那不得搭护、补子圆领、革带齐齐穿戴好以表尊敬?
他倒好,别说官员常服,连件氅衣都不曾穿上,整日捯饬得不伦不类混在女帝身边……
岑沐年见季无羡眼神不善,便笑着问他:“季相见过狐狸精?”
他本就生得貌美,笑起来一双狭长的瑞凤眼似乎能摄人心魄。
季无羡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他心道,你不就是么?
岑沐年并未将季无羡的傲慢放在心里,他冲内监使了个眼色:
“给季相上座、奉茶。”
在季无羡惊讶疑惑的眼神里,内监麻利地搬来椅子放到他面前,宫娥也很快奉上了茶水。
岑沐年微风和煦地朝季无羡示意:“季相请。”
季无羡没有落座,亦不打算饮茶。
他立在原地,脸色不似方才鄙夷,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岑沐年自北疆归京不过月余,接连升迁,如今官拜正三品冠军大将军,又司上都护实职,烈火烹油似的着实惹人眼红。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听闻他日日同陛下宿在紫宸殿,如今连内监宫娥都领他的命,怕是……
果然见面三分情!
季符离那个木头鹅子天天端着,在大郎官位置上坐了六七年也不见升一升位份,当真无用!
哎,就算季符离成了皇夫,他记恨自己当年打压,估计也不会相助于季家……
罢了罢了,还得他亲自出马。
不一会儿,内监来宣季无羡入书房。
岑沐年没有跟进去,他将椅子搬到廊下阴凉处,坐下自在饮茶。
没多久,殿内传来砸杯摔盏之声,然后季无羡一脸死气沉沉出来了。
岑沐年立即起身入殿内,问顾浅有没有伤到。
顾浅摇了摇头,道:“老狐狸精,竟敢以史官之笔威胁老娘!”
“季无羡胆子这么大?”岑沐年问,“他怎么说的?”
顾浅恨恨地说:“他一上来痛哭流涕认罪,说自己没有教好孩子给我添乱了——他怎么不想想,那是给我添乱吗?那是给朝廷、给国家、给出身入死的将士们添乱!
“还说什么历朝历代官场皆如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杀尽贪官则朝廷没有办事之人——历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他说粮草案牵连甚广牵一而动全身,朝廷动荡则天下不安,天下不安则百姓受累——既知后果,为何还要行贪墨之事?
“还说先帝仁德从不杀文官,我若杀文官则会让世人诟病,要我想一想史官手中的笔——我想他mLgb!
“我怕他劳什子史官!把我惹急了我连史官一起杀……”
顾浅越说越气,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却现茶杯刚刚被砸出去了。
外头的奉茶宫女端来新茶,听见女帝炸毛,吓得不敢进去。
岑沐年走过去撩开珠帘将茶水端进来递到顾浅手中,顾浅喝了茶,气息稍微顺了些。
“好了好了,骂骂季无羡也就得了,千万不要再说‘杀史官’的话。”
见顾浅斜眼看自己,岑沐年低声解释道:“史官的任务就是秉笔直书,若是因为这个被皇帝杀了,那天下人都会觉得皇帝昏庸。叫有心人利用的话,会把洪涝、旱灾等天灾人祸全部归结到天子无德导致的……因为一个史官弄得天下大乱,得不偿失啊!”
“是这样吗?”顾浅不大相信。
区区一个史官,影响那么大?
岑沐年一脸正色:“杀史官这事儿,比当街弑君还没得洗!”
顾浅一撇嘴,忌讳这个忌讳那个,这女帝当着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