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真祖父轻轻一捋胡须:“的确可惜。”
…………
一室寂静。
景先生突然插话:“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然后,竟然站起来,扭头出去了!
张原香大为惊讶。
景先生精于闺艺,兼有才学。加上她性情优雅,待人和气。当日在张家族学,是被多少张家女儿看做偶像一样的人物存在的。张原香再想不到,竟然有一日,能听景夫人和她自己父亲说话这般不客气。她又怀疑,或者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景真祖父看了一眼景先生的背影。
然后,他对景真和张原香道:“你们姑姑过得不易,你们得体谅。”
景真和张原香互相看看,惶恐着一齐应了。二人都道:“这是侄儿侄媳当做的。”
景真祖父又看向景真父亲和景夫人道:
“我说前面说对时局的感觉不好,就是这几日,我家锋芒太盛。这又让我想起,当时先帝的事情。现在的这位陛下,先帝自己都说,这是最像他的一个儿子。想来不会错。这位陛下——只怕,未必喜欢看见臣子太出头。
“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我们都回淮阳好了。只留真哥儿和他媳妇在。别一大家子挤在京城。京城繁华,也得有命才能享!”
景夫人忍不住像想说话。却被景真父亲抢先应了:“是。”景夫人便有些不快,有些埋怨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景真祖父没管这些。他扫视了一眼下面的儿孙媳妇。又道:
“我景家,家财不少,儿孙不多。这说不好,哪个是福气,哪个是祸患。景真现在做的是禁中事。我们家中必得谨慎,一点都不能议论宫中事情。更不能在外面人面前露出轻狂儿样子来。宁肯让人看低了我们,觉得我们是土包子,这都没什么。别去争那些虚名!
张原香知道这话是说给景真和自己的,连忙仔细听了。景真祖父捋了一下胡须:
“你们都知道督厂,皇帝什么都知道!别沾沾自喜的跟人家说,宫里有什么,摆设有什么,皇帝一顿吃几个馒头。被人家称赞两声有什么用?多少人家就是犯在这一桩事儿里!抄家灭族,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众人纷纷应了。
张原香又想,或者,可以等景夫人走了,也把这一番话约束家中的仆从。想到此后就是她来当家了。不由得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
于是当夜就端上蒸好的火肉白菜来。景家人各有心思,囫囵聚在一起吃了饭。又端上了青笋虾皮汤,蒸乳羊,炖鸽子之类几十个菜。因为景家难得的聚在一桌。于是菜也一齐上了。
这其中也有适合老年吃的,也有适合壮年吃的,也有滋阴的,也有壮阳的。兼之厨房从前一阵子请来的各处厨师那里新学了手艺,于是迫不及待的施展开了。
只是大家各自有想法,都忙着考虑。这吃的,却有些缺少滋味了。
…………
接下来几日,景夫人催人到金店银楼去打时兴首饰。准备回了淮阳后,送给小辈。又把张原香叫到面前耳提面命景家诸事。又把各库房的钥匙交给张原香,让她试着管理一番。
两人又商议了家里的仆从。几位景家长辈大概会带走几乎一半的人马。不过考虑到景家祖父让大家低调,而后面只有张原香和景真两个人,那么只剩一半的仆从,其实也相当之多了。
说起仆从们之间关系的复杂性,只怕天下大部分的人家,都没办法跟张家这样的千年世家比。张原香初时还有点谨慎,没多久,就感觉得心应手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感觉了。
又有交好的人家送来程仪。还有景家几个同族的亲属准备一同返回淮阳。大家查了历书,看八月二十六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景真恰好那一日不用轮班作侍读,便在翰林院也请了一日假。张原香留在景家,倒是张原吉在这一日提前过来了,准备和景真一起送景家几位长辈离开。
张原香见了哥哥很高兴。连忙让丫环去取她写给自家老娘的信。这是准备和张家一齐送给龙虎山的。两人只站住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张原香有心问问张原吉的婚事。有想,可以过几天把哥哥请到家里单独来问。
马铃响车环动,前院启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夜风雨多
景真从外面返回的时候,正过了午后。天色将阴未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下雨。
景真对张原香道,送行一切顺利。张原香起身给他脱了大衣裳,换上日常轻快的衣物。丫环倒了茶对坐下。
两个人都有些倦倦的。
张原香说:“你这些天既然是累了,不如趁今日休沐,这会儿歇个晌也好。”
景真想想也不错。自己脱了鞋上去躺下。却捉着张原香的手不让她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些朝中的小道消息。某首辅怎么隐忍二十年把当年的仇家终于问罪,又或者某御史铁面无私不惧权贵之类。
张原香被他说的都有点迷迷糊糊的睡意了。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睡一会儿呢,或者是起来理事?突然就听见外面脚步声,慌慌张张的,然后便看见自己贴身丫头跑进来:
“外面有人传信,让做点准备,说张真人,一会儿就来呢!”
张原香喜悦之外顿时又有些疑惑!
自家老爹,她是知道的,因为位置特殊,一向……不怎么和普通人来往。按照张原香的印象,似乎张真人是从来不上别人门的。就连张原香嫁到景家,他都没有来过景家。今日怎么会想起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