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知道今天开门是这么个情况,想必她出来的时候,会好好考虑一下是从窗子翻出去好,还是正大光明走出来的好。
不过,蝉衣又仔细地想了想,就算这天不出事,之后的任何一天指不定都会出事。
无非也就是个早晚的问题。
“大家看吧,谁出来了?”站在众人之前的月纤扬着唇笑得得意,“我没骗大家吧,你们的大师姐,悖逆师徒伦理,引诱自己的师傅,行这乱伦之事呢!”
月纤话音一落,身后站着的那些弟子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却是句句传入蝉衣的耳朵。
什么违背伦理,什么狐媚祸师,什么想不到,什么狐狸精……每个人的表情也是精彩各异,鄙夷的、惊讶的、愣怔的、唾弃的,那真是缤纷至极。
蝉衣自认为之前在漓城的那两年也算是看到了各种面孔,倒真没有一次像眼前这般,同一时间瞧见各种不同的神情。
这么想着,蝉衣便冲着月纤笑了,“真是难为你了。”
月纤也笑,“客气。”
两人这番对话说得极为隐晦,其余人没有去研究她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低声讨论着蝉衣。
东岚虽然远离中原,但中原的伦理思想却根深蒂固,一时间,众人纷纷诟病蝉衣。
偏生月纤还觉得这样不够,轻轻扬着嘴角说到:“蝉衣,如果我记得没错,上次容疏离开东岚就是参加你的亲事的吧,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要勾引自己的师傅?”
此话一出,本就喧闹的议论声愈发大了些,嘈嘈杂杂地像是利刺一般齐齐刺向蝉衣。
蝉衣却噙着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知道,如今这情况,任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而她不说话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她若是一个人担下罪名,容疏则会不被人诟病,至少能保住他的掌门之位。
师徒乱伦,这罪名可是太重了。
见蝉衣没有否认,月纤笑容更深,转头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左思,说到:“左思,你掌管刑罚,按你说,蝉衣这罪该如何定?”
左思抬眼看了看蝉衣,一双眸子静静地,没有任何嫌弃和鄙夷,反而还有一点微暖的光,好似在安慰她,“这要由掌门定夺。”
月纤蹙眉。
她就是不想让容疏知道这件事,所以才特意在他的茶碗里下了些药,让他睡得更沉些,如果此时左思进去叫醒了容疏,那么,按照容疏对蝉衣的庇护,必然会一个人承担下来。
一旁的钟诗诗听见左思的话,忙附合道:“左思说得对,这事既然关系到掌门,定然是要向掌门问个究竟的,就这么仓促定罪总归是不好。”
左思和钟诗诗都开口了,后面有一部分弟子也觉得有理,毕竟蝉衣是他们的大师姐,现在看到的也不过是蝉衣从容疏房中走出来,就凭此定罪,实在是有点草率。
“不如先请示掌门吧。”有弟子上前一步,提议到。
左思和钟诗诗等的就是这句话,正要点头应允,却听见蝉衣和月纤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不用了。”
见左思和钟诗诗诧异地看着自己,蝉衣冲他们点点头,说到:“既然要判罪,就请左师弟将我带到思过堂吧。”
蝉衣不想让他们此时进去,是因为容疏今天睡得沉,此时正搭着被子衣襟半散,若是真有人进去,看见那副情景,估计想说他们没什么,都不可能。
虽然知道月纤说这话的原因和自己并不一样,但总归目的是一样的,就是不要去找容疏。
所以蝉衣眯眼瞅了瞅她,道,“不就是要定我的罪的么,走吧!”
见蝉衣这么坦然,众人倒还有些诧异,而月纤等的无非就是这个,当下笑了一笑,转头看向左思。
左思迟疑了片刻,终是和钟诗诗二人一起将蝉衣送到了思过堂。
思过堂位于青水最僻静的角落。进屋只有一面白色墙壁,墙壁下设着一个木柜,木柜上供着青水的祖师牌位,再往前的地面上依次放着三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蝉衣懒洋洋地跪在蒲团之上,身后的房门被左思上了锁,明面上看似是禁锢,实际上也是为了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
在思过堂呆了整整半日,蝉衣紧绷的神经才慢慢舒缓下来。
和容疏这一场,从开始到现在,真正的是耗尽了她的心力。
可是她觉得值得。
从她和容疏回到青水的那天起,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么早,这么突然罢了。
松了身子歪坐在蒲团上,蝉衣抬头看着祖师爷的牌位,微微叹息道:“弟子蝉衣,爱的人无非刚好是师傅而已,有什么错?祖师爷当年难道没有爱过一个人么?”
整个房间寂静一片,蝉衣声音极低,却清晰地响在房中。
“喀嚓。”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接着响起一道声音,隐隐听去像是有人在开锁。
她侧耳仔细听了听,果然有人打开了锁,正推了门进来。
能来这里看她的也就是左思了,所以蝉衣只是侧了侧身,唤了声:“左思啊!”
结果,房门推开的那一瞬,走进来的却是容疏。
“师傅?”蝉衣猝然起身,不可置信。
容疏对她笑了笑,提了食盒进来,转身又关上门,然后走到她身边,将食盒搁在一旁道:“饿了一天了吧,吃点东西先。”
“师傅。”
“先吃饭。”容疏淡淡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蝉衣抿着唇,不再说话,只从容疏手里接过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