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晗台站在灯下低低应了声是。
躲在佛像后的少年感觉到手上一痛,低头才发现是怀里的人紧紧攥着他的手,一不小心将指甲掐进了他的手心里。秋欣然眼角发红,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她紧紧反握着夏修言的手,像是不这样,就止不住发抖。二人用力拽着彼此,好像都试图从对方身上寻求一点点的暖意。
前面淑妃还在说:“好,这才是我的儿子。只要你争气,这世上什么都是你的,天大的事情,母妃也会为你摆平。”
“多谢母妃。”李晗台声音低哑道,“儿子想独自在这屋里待一会儿。”
淑妃脸上的笑凝固在脸上,但到底还是叹一口气:“莫要在这儿太久,免得叫人起疑。”
等这观音堂内只剩下李晗台一人,他往佛像前走了两步,夏修言侧头看见他的影子落在佛台边,只要再走几步便能看见躲在佛像后的二人,不由眸色一沉,全身肌肉也紧绷起来。
但好在李晗台走到观音像前,再不往往后走了。他朝着蒲团跪了下去,冲着佛像磕了个长头,久久没有起身。
夏修言在佛像后屏气凝神又静待一刻,才听他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观音堂。
第35章宜许诺秋欣然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等观音堂内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夏修言靠在佛像背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像是全身上下几百块骨头又一块块拆开来重新有了能动弹的缝隙。秋欣然眉眼耷拉着,神色消沉又沮丧,全然没了往日的机灵样子。夏修言看她一眼,拉她起来:“走吧,先离开这儿。”
二人从佛像的坐台上跳下来,悄悄翻窗出去,四周静悄悄的,屋内也没有一点痕迹,恍如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一个梦罢了。
山间传来寒鸦的鸣叫声,在这种夜里格外渗人。二人离开观音堂,绕到一处枝叶繁茂的灌木后,确保四周无人,终于坐下喘了口气。他们盘腿对坐着,夏修言在心中盘算了一阵,开口道:“我们得想想接着要干什么。”这么一点时间,他好像已经迅速调整好情绪,开始有条不紊地根据事态变化进行布局了。
秋欣然坐在对面看着他的嘴唇在月光下张合,他大概说了什么,但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茫然地看着他用石子在地上划线,想一会儿又涂抹掉,接着重新画给她看。等他说完,抬眼看过来问她:“懂了吗?”
秋欣然突然觉得很丧气,她想起一年前在行宫的山上发生的事情,一年过去了她似乎毫无长进。她低着头,冷不丁地开口道:“我离宫前九公主给过我一个白玉指环,说是在花园里捡到的。”
夏修言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李晗台的?”
秋欣然默认道:“她当时不愿告诉我指环的主人是谁。”
“那指环现在在哪儿?”
“在我这儿。”
夏修言神色严肃起来:“这件事你还告诉过谁?”
秋欣然摇摇头:“没有了。”
他松了口气,告诫道:“别告诉任何人,也不要想着拿指环做文章。”他看她一眼,又重复道,“起码现在还不行。”
“什么时候可以哪?”秋欣然喃喃道,“等我有一天成为老师那样的人吗?”
“你想做司天监的监正吗?”夏修言问她。
秋欣然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只想做个算命先生。”
夏修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会成为领兵的将领。”那是他第一次对人诉说自己的野心,尽管那时候,他的野心也不过是成为军中一个能够领兵的将领。
“像你父亲那样吗?”秋欣然小心翼翼地问。
这一回夏修言沉默许久才回答道:“我或许不能像他那样。不过——”他停顿一下,朝秋欣然看过来,露出一点笑:“总要有人能替我们讨回公道。”
秋欣然叫他目光中那点浮光掠影似的笑意晃得心中微微一动,夜风一吹,提了一晚上的心好似就放下来了那么一点。
这么一会儿工夫,夏修言又低下头,将方才的话重新和她说了一遍:“我一会儿回厢房去装作很早就在屋里歇下了。你要自己下山从大殿后面绕到广场上去,你坐到殿外的诵经的僧人后,夜里四周昏暗,没人会注意到你。等天亮的时候,你要闹出点动静来,这样才会有人记得你昨晚一直都在广场没有离开过,明白吗?”
“明白……”
“好。”月光下少年露出个赞许的微笑,他拉着她起来将她带到长廊上。“去吧。”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少女,用一种难得轻柔的语气同她说,“别怕。”
秋欣然看了眼一团漆黑不见尽头的长廊,抿着嘴往前走了几步。廊上没有灯笼,四野一片寂静,空荡的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声。她走了十几米,忍不住回头朝身后又看一眼,发现黑衣的少年还站在原地目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