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庄看着沉迷器械制作的黄履,眼底闪过一丝释然,笑了笑,摇头拒绝了皮皮的邀请:“小少爷,草民只是过来看一眼父亲。如今初来乍到,草民必须将家人尽快安顿下来,就不留在这儿了。”
原本忙着比对数据的黄履猛地抬头:“你要走了?”
黄庄略有些讶异,却仍是点头:“儿子既然你才到京城,不仅需要忙碌安顿妻儿,还要到其他地方打探消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靠父亲你一个人养着吧?”
来之前,林家管事便将黄履在林家的待遇说了,他心底是很震惊的,因为他从未想过黄履竟然真的能够凭借那些在他看来完全没用的东西,得到贵人的看重,甚至还愿意为了拉拢父亲,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找他这个不孝子,之后面对他那一大家子人,也不曾有一丝犹豫,直接将他全家都接到了京城。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让自己的父亲,及看在父亲面子上才照顾他们的林家养。
也许父亲没想那么多,可以前也常与这些权贵打交道,他十分明白这些人的看重不过是一时的,一旦父亲不能为林家带去利益,林家肯定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黄履年纪已经很大了,若是其他人在这样的年纪,早就休养在家开始含饴弄孙。
林家与父亲已经签订了契约,他不能冒着得罪林家的风险违约。就算父亲真的可以为林家带去足够的利益,可以黄履的年纪,他还能为林家效忠几年根本说不一定。
但他必须做好准备。
只有他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父亲就算被林家舍弃,他也有能力将人接回家奉养。
黄履可不知道短短几瞬的功夫,他儿子心里就转过了无数念头。他神情有些失落,却也知道黄庄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那你先回去将刘氏等人安顿好。”
说完,他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但不知怎地,黄履脑子一片浆糊,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完全无法专心工作。
黄庄对着一直看着他和黄履对话的皮皮与珠珠拱手告辞,这才转身离开。
“庄儿,你先等等。”黄履突然出声。
黄庄疑惑地转身:“父亲,可有什么事需要儿子去做?”
黄履起身,蹒跚着走到房间的隔间——为了随时随地都能研究自己的感兴趣的器械,黄履直接将隔间改成了卧室——好一会儿后,他将一个木匣递到了黄庄手上:“这是我这几个月的月银,你初到京城肯定有不少花钱的地方,这个给你拿着,能不要麻烦林管家就不要麻烦。”
黄庄有些疑惑,还以为林家对他不好。
他对自己的父亲很了解,除了自己感兴趣的“奇淫巧技”,他极少注意到其他人情世故。他竟然会让自己尽量少去麻烦林管家,黄庄只能怀疑林家是不是对父亲态度没有表面那么好。
甚至,父亲与林家之间的关系,说不得也另有隐情。
黄履却悄悄将黄庄拉到一边,小声叮嘱:“这文安侯府上下,脑子都有些傻,我们不能因为人家厚道,就去占人家便宜。”
黄庄:“……”
“那您为何还让林家找我,甚至将我们一家接到京城?”黄庄都快无语了,虽然他对林家的当家人不够了解,但仅凭这些年林家当家人林如海的名声,以及林家书肆这些年作出的决策,与赚的钱,就能看出那林探花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算不是利益至上的商人,但也不可能是不将金钱放在眼里的纯粹文人。
但这样的人,他父亲竟然觉得对方傻?究竟是谁傻啊!
细想后他又觉得,那林探花恐怕也有点傻,不然他不能这么看重父亲,那不可能只是一句厚道就能解释的;但他的父亲只会更傻。
做决策的主公,与他寄予厚望的下属都傻,他怎么觉得把这两人放一起,不管干什么都会黄呢?
黄庄一直不开口,以为他不乐意的黄履不高兴了:“把手伸出来!”
黄庄下意识地伸出手。
“啪——”
黄庄惊愕地低头,看着渐渐变红的手掌心,整个人都懵了:“爹,儿子已到了不惑之年,你怎么还拿戒尺打儿子的手掌心?”
黄履又敲了他掌心几下,“只要你是我的儿子,不管多大,我都打得!”
黄庄:“……”
“赶紧拿着钱回去,不许打扰林管家知道吗?”
黄庄茫然点头。
黄履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身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嗖”、“嗖”两声,皮皮与珠珠这两个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拿着戒尺打儿子的小孩儿早就吓傻了。如今,黄履在两个孩子眼里,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给他们做好玩玩具的慈祥老爷爷,而是变成了随时可能打人的坏人。
尤其是黄履那句“只要你是我的儿子,不管多大,我都打得”的话,让两个孩子吓得不行。
“弟弟,我不是爹爹的儿子,爹爹是不是就不会打我?”
珠珠看着皮皮,一脸害怕。
皮皮:“……”
“哇……皮皮不要给爹爹当儿子!”
正好这个时候,去参加映画院开业的林如海夫妇回来。因为映画院今日营业不错,两人给林母请安之后,便直奔鬼工院黄履的工作间。
然后,就将皮皮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中。
林如海:“……宪儿,你刚才说什么?”
皮皮看到林如海,哭得更凶了,他又怕又急:“爹爹,皮皮也要当你的女儿。”
林如海:“……”
贾数与林如海认真问了好半天,才从两个孩子嘴里弄清楚了他们到底为什么哭,又为什么那么害怕给林如海当“儿子”,两人只觉得哭笑不得。
但小孩子的想法本就天马行空没个规律,别说因为一句话不想给林如海当儿子,就算他们因为一句话说自己也要生孩子当爸爸妈妈或是和其他小孩结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