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人间晚春，芳菲开遍。
雨不知是何时开始下的，熹微晨光映得雨丝如烟如雾，无声地落在茵茵草野上，淋湿了花，淋湿了树，淋湿了迢递天穹。
千笙站在欧式凉亭中，靠着象牙白的大理石柱发呆，眸光忽沉忽浮，宛若升落不定的潮汐。
天蒙蒙亮时，傅岑川搭乘私人飞机前往M国出长差谈一个重要的合作，她千叮咛万嘱咐后才将他送上了飞机，起得太早，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她唉声叹气道：“流空，做人真的好难啊。”
流空嘴角抽搐，怒发冲冠道：“祖宗，你又怎么了？”
大清早就摆出这么一副颓废的模样给他看，故意给他添堵影响他心情吗！？
千笙嘟着嘴，叉着腰，忿忿不平道：“好不容易这个世界不用搞死反派了，我却还要跟四大道门世家斗，就不能让我安心摸鱼划水摆烂吗！？”
“你当然可以摸鱼划水摆烂，对付四大道门世家这件事交给傅岑川做就好了。”流空斜睨着宛若怨鬼的千笙，不解道：“我真是搞不懂你，明明只要跟傅岑川知会一声，他就会为你鞍前马后，你却非要亲自动手，怎么的？彰显你的无敌啊？”
千笙揉捏着眉心，一脸的犯愁，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想走捷径啊！？”
自她决定要对付四大世家后，傅岑川屡次明里暗里地表示愿意为她提供助力，能省心省力开外挂何乐不为？再说了，他的财富、特权、势力就该天经地义为她服务！可真的不行啊。
她想了想，说：“对付四大世家难免会动用些特殊手段，比如驱鬼、术法、符篆、灵阵、咒诀……这些都需要道门中人来便宜行事，再说了，傅岑川手下那些人虽然又凶又狠，但终究严守底线未曾行恶，我不想他们因我的筹谋沾染因果生出业报，这种不地道又损阴德的事我可不做。”
“我可不信你突然良心发现了。”流空一脸“信你不如信鬼”的阴恻神情，摇头晃尾地拉着长音说：“你若真想摸鱼划水摆烂，大可以让傅岑川放弃对付四大道门世家并与之修好，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他是气运子，有主角光环加持，轻而易举便能成功。”
千笙眉目平静地扫了一眼仿佛看出一切的流空，眸子里流转着潋滟波光。
她若如此开口，傅岑川定然会照做，可他心中的怨愤恨怒也就永远无法消除了。
覆灭所有的道门世家已经成了他深凿灵魂的执念，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也支持着他生不如死地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若与之修好，无异于将他置于无间炼狱，他定会在疯狂中毁灭自我；若将之覆灭，他还如何能凭着这一股执念撑着奄奄垂绝的身体活下去？
边惩罚边控制四大道门世家，是她能想到的既保全双方又不影响世界线发展的唯一办法。
她语气空渺若薄雾，淡淡道：“我舍不得让他不痛快，也舍不得让他再沾染业报因果夭寿折福。”
流空道：“所以你就让自己代替他沾染业报因果？”
这个小世界可不像上个仙侠世界一样可以自行斩断因果消弭业报，全都得靠天道大人出手干预，天道大人可是很铁面无私的，傅岑川这副病弱的身子便可见一斑。
千笙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满不在乎道：“反正我有功德值护身，就算反噬再多因果业报也能两两相抵无伤大雅。”
她血条厚，耐造！
流空呆住。
千笙一直以攒功德值对付天道大人为终身目标，平时特别宝贝那些功德值，要是有人敢动一丝一毫，她就可以跟那人拼命，如今为了傅岑川竟然如此大方，真是活久见。
他慨然一笑，喟叹道：“你对傅岑川可是真爱啊，我都为之感动了。”
千笙立刻谄媚一笑，全身上下都冒着一股狗腿的气息，黏腻的声音像是掐着嗓子发出来一般，双眼闪着绿光道：“小空空，你既然这么感动，肯定不忍心看着我和傅岑川苦恋，不如你给我开开外挂。”
流空气得要吐血：“……”
他就知道千笙憋着坏呢！之前他大发善心为她多次魄力违规已经被天道大人盯上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帮她！
在千笙的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下，他毫无疑问地又双叒叕沦陷了……
他流着面条泪无语望苍天。
天道大人，不是他立场不坚定，实在是她给的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