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深受其害,有人助纣为虐,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施以援手,有人负重前行,有人奋力抗争,这场爱与罪同歌、光与暗并行、黑与白交错的战役从未分出胜负。
她从来胆怯懦弱,向来明哲保身。
她选择抨击这荒诞的世俗,并非舍生取义顾全大局,而是苟且心安固守小情。
她怕,怕沉默的自己成为作孽者欺压无辜者的帮凶;
她恨,恨颠倒的天理帮扶虚伪者摧垮正直者的脊梁;
她怨,怨贪枉的律法助力奸邪者践踏纯良者的灵魂;
她厌,厌滥用的权势放任施暴者湮灭冤死者的哭嚎;
她盼,盼不朽的公理实现求真者驱逐造假者的祈愿;
她或许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让其成为毫无瑕疵的乌托邦,可她至少能让一些人昂首挺胸地行走在阳光下,肆意地绽放灵魂之美,无畏地享受人间之欢。
纵使红尘苦厄险阻无尽,她自披荆斩棘浴血前行,虽千万人吾往矣!
傅岑川缓缓走到千笙的背后,想要抱一抱她,最终却只是将手重重压在肩头,似是要给予她力量那般,语气坚定道:“笙笙,你永远不是孤军奋战,我会一直陪着你,做你最坚实的盟友。”
千笙淡淡一笑,揶揄道:“你还是好好养身体吧。”她转头深凝着傅岑川深邃的凤眸,漫声道:“有我罩着,再大的风雨都落不到你身上。”
傅岑川心头莞尔。
他这是被看轻了?
不过,被她保护的感觉还挺好,他很乐意柔弱一辈子。
……
上官家是典型的中式园林宅邸,穿过一条条暗巷,才终于抵达主院。
千笙缓步走进家主的卧室,望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者,流苏面具下,一张优柔笑颜似有似无,声音清越宛若一阙悠扬琴曲。
“上官家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上官家主失了往日的倨傲与骄矜,俨然是一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瘫痪之人,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含糊声响。
“是……你……,万年……树妖……”
千笙拖了张椅子在窗前坐下,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上官家主,你不行啊!不过是同另外三大家主打了一架就把自己弄得这么惨,看得我都心生不忍了,听我一句劝,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我翻了翻黄历,发现今日最宜安葬、挖坟、入殓,不如你去死一死?”
“你……休……想……”
上官家主眼睛瞪得都快掉出眼眶了。
千笙从善如流道:“上官家主,你不敢去死没关系,我找个人送你上路。”
双掌轻拍发出脆生生的鸣响,一道单薄身影浸着霜白月华缓缓走进屋内。
“多谢盟主帮我了结千年仇怨。”
上官婳站到千笙面前,恭敬地弯腰行礼。
上官家主怒目圆瞪,恶狠狠地盯着千笙和上官婳,口齿摩擦,语句破碎道:“你……上官婳……你们。”
“你没猜错,上官婳是我的人,性命捏在我手里的那种哦。”
千笙很好心地答疑解惑。
上官婳站到床前,垂眸凝望着垂死挣扎的上官家主,神情晦暗莫测,似悲悯,似释怀,似怨恨,她声调平直地开口。
“你的孙女,真正的上官婳,早就死于那场重病,如今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灵魂,上官家主,我叫楚婳。”
雕花窗棂突然洞开,夜风灌了进来,微凉的空气中泛着樟树香甜的气味。
上官家主望着那张熟悉亲密的面容,耳畔不断回响的祖训震得他大脑缺氧,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祭师楚婳归来之日,上官世家覆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