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被卫含真那泛着冷意的视线吓到,瞳孔缩了缩,陡然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感。她垂眸抿了抿唇,不再开腔。
丹宫之中,诸修窃窃私语。只不过因北真王坐镇此处,那股哗乱被强行压了下来。
忽然间,一只血淋淋的龙爪撕裂了空间,咚一声响,便有一只硕大的龙被甩出。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很快便蜿蜒了一地。浓郁的血腥味在丹宫之中漫延,游动的丹鱼疯了一般,冲撞着那层透明的屏障。
龙族之血,虽非精血,可对于血脉下等的妖族而言,这是大补之物,是一个登上大道的机会。贪婪的视线从各处投向了龙,然而没有一只妖敢擅自动弹。悠长的龙吟声自那空间裂隙中传出,只见一道红色的光影闪现,浑身煞气的妖皇已然从中度出。她沉沉地望了一眼座上笑吟吟的北真王,皱了皱眉,又转向了妖族诸部长老,高声道:“谁能拿下我妖庭叛逆,便赐下龙血、龙肉、龙筋!”北海妖庭之上,主力多是水族。这一句话甩下,水族诸部顿时情绪激动起来,纷纷请命诛杀妖孽!
丹宫之中,厮杀声起,就算是妖皇这个寿星完好无损地回来,宴会也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了。
妖皇拂了拂袖,朝着玉言那处瞥了一眼,半晌方收回视线。她笑了笑道:“让诸位道友见笑了,此次宴会因明寂那群余孽而终,改日我妖庭再往各宗赔礼。眼下诸位道友……请自便吧。”
龙族性情残忍,对待同族兄弟尚且如此,不少人心中寒意蹿升。贺方沉沉地望了妖皇一眼,此回虽然折了几个弟子,但来此的任务已经完成。妖皇不计较,他们也没必要牵涉在其中。怕事情有变,贺方率先起身告辞离去。他一动,玄门诸宗66续续也动了起来。
“卫真人。”一直含笑打量着妖皇的北真王倏然开口,她袖子中飞出了一个玉瓶,温声笑道,“登瀛秘境之事,多谢卫真人相助。此是回礼。”
卫含真接住了玉瓶扫上一眼,这正是她需要的外药之一石钟乳!而且是近采伐下来的,尚有洞天真人的一抹灵机在。卫含真也不客气,抬袖朝着北真王拱了拱手。
原以为妖皇会因玉言的身份难,可实际上直到回到扬波轩中,都不见妖皇有任何动作。
遣退了宗中弟子,只余下素微三人,卫含真神情倏然冷峻起来,她朝着玉言喝了一声:“跪下!”当即从袖中飞出了一把飞尺,啪一声打在了玉言的背脊上,将她打了个踉跄。这法器历来是训诫弟子之用,而卫含真也不曾留手,只这一下,玉言便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背上则是鲜血淋漓。
“你是觉得为师欠了你么?”卫含真冷冷地望着玉言,沉声道,“先前你不敬师长,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并未真正罚你,可你现在做了什么?”
玉言咬着下唇,将痛苦的嘶声吞了下去。她定定地望着卫含真,眸光幽沉:“师尊这是对我失望了吗?”
卫含真淡声应道:“教不严,师之惰。此事我也有责任,今日之事,要教你记住,别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得,如今同道对你的客气是我长观宗给你的。炼神之下,人皆蝼蚁,更何况你才迈入筑基期,你如今的本事可配不上你的野望!你既是我长观宗的弟子,那不管你如何出身,你都要以长观宗为先。长观宗与妖皇合,而你与那余孽谋,做的就是叛宗的事情。你若是不认同这点,自然可离开我长观宗。”
“第二件事情——”卫含真语气倏然一顿,视线扫过了噤声不语的素微和清声二人,她冷冷一笑道,“你拜在我蓬玄峰,便是我卫含真的徒弟,但也仅仅是徒弟,其他的事情,不要奢望,明白么?在我的眼中,你与素微、清声,都没什么不同!”
玉言不在意长观宗的利益,既然师尊要她依宗门利益为先,那她也可以做到。只是后面一番话——就先一柄刀刺进了她的心脏,将她刓得鲜血淋漓。脑袋嗡嗡震响,玉言控制不住情绪,她倏然抬起头,那张天真的面孔蒙上了阴翳,又因愤怒、不甘等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而显然有些扭曲。“都一样吗?真的都一样吗!”她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她的视线灼灼,像是两丛焰火,她道,“宗门中人人都道师尊偏爱于我,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么?”
“那只是因为你年纪小!”卫含真厉声喝道,她冷声道,“可现在我明白了这点,年纪小并不是纵容你的理由。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如果再纵容下去,恐怕你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
“所以师尊要罚我吗?”玉言倏然打断了卫含真的话,她迫切地望着卫含真,脖颈伸长,像是要延伸到卫含真的跟前。
“是!”卫含真寒声应道,“你的罪过,应当在刑章院百罪崖受五十刑鞭!可将你惯成这模样,是我之罪过!此刑我代你受,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卫含真话音一落,那清光湛湛的子尺顿时飞起,朝着她自己的脊背狠狠落下。
“师尊——”素微和清声二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再也不敢站着,纷纷跪在了地上。
卫含真没有接腔,她的神情不变,如古井沉寂,只是以灵力操控着子尺一下又一下打在后背。扬波轩中,只听得啪啪的清响回荡。鲜血染红衣裳,一滴一滴落在地面,逐渐汇聚成了一小洼血泊。
玉言像是傻了一般,等到反应过来了,立马起身朝着卫含真跑去,只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她倏忽跪在地上,哭泣道:“师尊,弟子知错,弟子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