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设有十二张偌大的书桌,分列两行,两两相对,对于需要每日前来当值的人手,绰绰有余。
贺颜的书桌与6休的相邻。
当差第一日,6休交给她一大摞厚厚的卷宗,“三日内,全部记下,最好是倒背如流。”
一部分卷宗记载的是历代山长——也就是6家各位老祖宗的生平;一部分是别处享风评很好的书院的来历、传承、各位山长及名儒的生平;其次便是四方游历的饱学之士的生平,其中有高僧,有道士,亦有名士。
闻着皆变色,替贺颜担忧。
而到了这种时候,贺颜的天赋异禀,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了。当下她说会尽力,三日后交差,要先生考问。
6休没考问她,扔给她厚厚一摞信件,“要你熟记的那些人,有一部分与书院常有书信往来,看看每个人写信的措辞、习惯,熟记,明日起,代我回信。”
贺颜颈子梗了梗,“我、我帮您回信?”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以至于她说话都磕巴了。
“代替我。”6休纠正且强调这一点。
贺颜颈子又梗了梗,一副恨不得即刻跑掉的样子,“可是,我不知道您都是怎么给各位名士回信的……”
“言简意赅,别让人疑心我变成碎嘴子。”
武睿、程静影、何莲娇、许书窈目睹这一幕,强忍着笑意。
“……我试试吧。”贺颜说。
6休瞪她一眼,“当差哪有试不试一说?你要不是贺大小姐,岂不是这就要丢了饭碗?”
贺颜敢怒不敢言地瞧着他,“那好吧,我尽全力,只是,为免损了先生的颜面,起初回复的信件还请您过目、纠错。”
“废话。这还用你说?”
“……好、吧。”贺颜蔫儿蔫儿地坐好,态度珍重地逐一取出信函来看。
6休瞧着,唇角现出柔和笑意。
程静影看完全程,笑不可支,“也是奇了,颜颜现在走在书院,学子们要唤一声贺先生,也颇有个女先生的样子了,可是到了6先生跟前儿,就怎么看都像是他闺女侄女似的。先生也是一样,任谁一看,也就是二十多的美男子,在颜颜跟前,就活脱脱是父辈的人。”
武睿颔,深以为然,“爷儿俩似的。这才是真正的师徒吧,连蒋侯也是一样,那样的人才,到了先生跟前,也就只是个晚辈的样子。”
许书窈分外赞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何莲娇明明认可,却压下出于本能想附和的举动,道:“哪有,我只看到了一代6家奇才,一代绝世的才女。师徒情分是该像他们一样,但样子明明就是一辈人。”顿了顿,又强调,“本就是一辈人。”
6休恰好在喝茶,闻言差点儿呛到。他横了何莲娇一眼,“兔子都比她聪明,还捧呢,你怎么好意思的?”
其余的人,除了贺颜,都强忍着笑意。
何莲娇望着贺颜,叹息:“颜颜真可怜,听说是五岁起就师从于先生?唉,这倒霉孩子,怎么捱过来的?”
其余的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贺颜本想当做没听到,到此刻,亦是忍俊不禁,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6休抛出一卷书,稳稳地又不重地砸到贺颜肩头,然后也瞧着她笑,那笑容,活脱脱是父亲瞧着爱女的样子。
第37章成长2以毒攻毒
6休要贺颜代为回复的信件,谈及的多为书院相关的事,也就是说,名义上是写给6休,其实是写给书院的,不为此,他也不会底气十足地让人代劳。
亦因他不亲回复,别人也就不与他在信中闲话家常,行文保持着固有的习惯、涵养细说诸事,末了附一句“问6先生安”。
其余的,便是一些名士在学问上的疑问、见解,这一类,书院各位先生、才子所著的文章之中,大多能找到对应的,誊录一遍,标明出自谁手即可,实在找不到,才需要6休亲自动。
贺颜先看过那些人的生平,再看他们的信件,很有些亲切感,加之以晚辈自居,起初回信时,不知不觉便会多说两句,达不到6休的要求。
“在信里跟人扯闲篇儿?”6休板着脸问她。
“那该怎么样啊?”贺颜也怄火,却是一点儿气势也无,“又不给我个范本,想照猫画虎都不行。”
6休蹙眉,“这种信,谁回完了会誊录一遍?”
“那就真做不来。”贺颜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是在说,您可快点儿把我撵走吧。
6休拿她没辙,想了想,提醒道:“阿初平时对外人的态度,学得来么?”
贺颜回想着蒋云初应对外人的态度、言辞,明眸亮起来,“学得来!”说完拿起被否了的信件,回到自己桌前,乖乖回信。
6休笑着摇了摇头。
贺颜信心满满地再次交差时,还是被训了——
“有些事,说话一定要留余地,有些事则不可。”6休用给她标出大抵、或许之类的词,“把你凡事好商量的毛病改了,不会回绝别人,全无益处。”
贺颜小声问道:“可您之前说让我‘学’,敢情是完全照着他的样子来啊?”
“……”6休没好气。
贺颜怕他上火,忙道:“我明白,您是要我学处世之道,先从眼前事养成些有益的习惯。”
6休眉宇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