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胡同不深,不多一會兒就到了陳卿言租住的院子。
「好。」6覺也不多說,而是伸長了脖子朝著院裡頭望了望,估摸著那間黑著燈的應該就是陳卿言住的屋子。
「進來……喝杯茶?」陳卿言惦記著6覺剛才說的話。
6覺哈哈一笑,卻是把傘塞到了陳卿言的手裡,他想著從院門走進去這段短路陳卿言還要被澆,自己卻是道了聲「再見」,匆匆的消失在胡同口了。
第11章厚臉皮
莫不是真讓自己說對了?
陳卿言無力的癱躺在床上,想要嘆口氣,卻引出了一陣急咳來。
怕是真要矯情一回。那日明明未被雨淋濕幾分,當晚躺下還不覺得什麼,半夜裡卻醒了只覺得周身發冷,又將已經收起來的冬日裡蓋的棉被翻找出來,本以為睡一覺發發汗也就過了,誰知道第二日起來竟然涕泗橫流,頭昏眼花,強打起精神來,好不容易捱到了茶館去趕下午的場,沒等他上台,萬笙兒就瞧出他不對,一摸腦門果然就驚了一句:「怎麼這麼燙?」
「是嗎?」陳卿言自己伸手去摸,卻沒覺出什麼不同來,他身上發冷,摸著卻似火燒似的,他哪裡知道自己已經臉上通紅,人都顯得懨懨的了。
「快回去吧,今天我再說個單口就行了!」戴春安瞧著陳卿言那沒精打采的樣子,也覺得他夠嗆,把人安排出去,叫了洋車將人送回了家。
陳卿言回家便蒙頭睡了個昏天黑地,睡時外頭還大亮,醒來時星辰都已經撒了滿天。但這一覺倒真是有用,陳卿言只覺得身上輕快了不少,咳也不大厲害了,只是身上穿的這件薄衫沾了汗,黏膩的貼在身上讓人不舒服。陳卿言又在床上賴了半響,胡亂琢磨著這會兒睡飽了,晚上怕是要乾瞪眼,但到底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有心想拿溫水?洗了毛巾擦擦身上,想想還是算了,只準備找一件乾淨的換上。
「明明是放在這兒了……」好歹一個人也生活了十來年,可卻仍是不大仔細,衣服洗好了不知道好好的疊放起來,再找時就發了愁,陳卿言翻了一通,衣服沒有找到倒是身上又出了些薄汗,人又有些犯懶,索性也就不急著找了,先將胸前的扣子解了兩個,又倒了碗茶,趁著熱勁兒咕咚咕咚的大口全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矮凳上緩緩勁兒。
矮凳旁邊兒就是陳卿言從二手市場淘換來的衣架,說是個衣架,倒不如說更像是個擺設,今日這件無用的擺設倒是真派上了用處,6覺那件淺色的西裝掛在上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陳卿言那日回屋了才發現衣服還在自己手裡頭攥著,想追出去怕是也來不及了,本想著今天連帶著那把雨傘一同還給他,自己卻又突來一了場病——不過也沒什麼所謂,慶園茶館6覺總是要去的,不急,不急。
這麼一來,有關於這位6少爺的不多記憶就這麼在陳卿言現在不甚明朗的腦袋裡頭橫衝直撞起來。不單是記憶,好似這個人就是橫衝直撞的兀然闖進了自己的生活里,雖是攪得一團亂,但卻不算糟。
陳卿言的胳膊肘頂著膝蓋,手拄起了下巴,好生盯起了那件兒西裝,看著看著居然想起了之前聽聞的那件6覺與徐三小姐的事,這麼一來,陳卿言倒是有些懷疑起其中「始亂終棄」那一段兒的真實性來,6覺這人雖是做事不管不顧了些,但待人還算真誠,想必也是有一說一的性格,那樣的腌臢事兒不像是他做的出的。但陳卿言卻又轉念一想,男女之情總歸是比不得別的,非要單單的將它抽出來講才好,他只不過是聽說,又怎麼能這樣肆意揣測?
「與你也並無關係啊。」陳卿言自言自語的念出了聲,嗔笑著自己何須為此費神。雖然那天6覺追到後台來,口口聲聲說的是「想和陳先生交個朋友」,但陳卿言心裡頭卻明白的很——6覺這樣的朋友他是沒辦法交的,他們本就不該有這樣的交集,是6覺強行多走了一段尋樂的彎路罷了,陳卿言也還是自己,他就是在這段彎路上一個可有可無的相聲藝人,只要6覺轉過這個彎,停滯在原處的陳卿言就會逐漸消失在他的眼前。
這分寸陳卿言拿捏的極好,這些年沒爹沒媽的日子過下來,挨的最多的就得說是旁人的冷眼,陳卿言也不是沒傻過的,但總歸是在這浮世當中摸爬,除了一身的泥濘以外,這薄涼的性格也就這麼跟著來了。
可這一次6四少爺的這團火,卻要比他碰見過的都要熱些。陳卿言不知道6覺本就是如此自來熟的人,還是他只是對自己如此。但想來想去,自己也不過是一個與他人無異的俗人罷了,是不需要這位6少爺區別對待的。
夜到底還長,總需要些旁的來打發時間,陳卿言起身從桌上隨意抽出了本書,剛翻了兩頁,就聽得外頭有人敲門。
一開始陳卿言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一是天太晚了,左鄰右舍住的又都是上了歲數的,天一擦黑就早早的睡了,自然不會來敲門。二是外頭不知什麼時候起了大風,春日本就多風,坐在屋裡頭都能聽見風在外頭憑空卷了個哨兒響,院裡頭的樹被拉扯著抖落著枝杈,看上去可憐的很。
敲門聲卻又響了,門外的人力氣比剛才使得要重了些,也似乎更急了。陳卿言這才趕忙起身,嘴上問著「誰啊?」心裡頭卻有了答案,大概是師哥戴春安,畢竟他有過一次「前科」,惹了事半夜來找陳卿言解圍,只是這次不知道又闖了什麼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