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6覺這會兒聽得有點兒不大安生了,出來約莫也有一個多時辰,小孩兒賴床不肯起,出門時是未吃早飯的。這會兒踏踏實實的聽起來只覺得肚子裡頭空蕩,於是拽了拽老張的衣襟,叫道:「張伯伯。」
「少爺。」
「你不是說給我買灌腸麼?」
原來是餓了。
「那咱走吧。」
「不行,我還得看會兒。」6覺卻是耍起了賴皮。「你買回來找我成不成?」
陳卿言這日收的早。許是天氣乍冷,穿的衣服薄了,又巴巴的從早上站到了這會兒,明明都說秋老虎更是曬人,可走在這太陽底下,竟然一陣陣的犯冷,實在是頭昏腦漲,嗓子裡頭冒煙的難受,只想趕緊回家蒙上大被睡上一場。
悶頭朝家捱著,眼瞅著拐個彎就到了自家的胡同,就聽見一陣隱隱的哭聲——這也沒什麼好稀奇的,有哪家的小孩兒不聽話挨了大人的揍,左鄰右舍的總能聽見。陳卿言並沒在意,可一進了胡同,這才發現哭的這個孩子他不認識。
不但不認識,這麼大略的掃看上一眼,瞧著也不像該在這樣的院兒里住著的人——陳卿言在外頭撂地見識的人多了,多少練了些這樣的能耐出來:打眼一掃,這人身份如何,有錢沒錢就能了解個七七八八。不過這小孩兒看著也就同自己年歲不相上下,個頭兒比自己略矮一些,不顧髒淨的坐在地上,白瞎了那身好料子的衣裳,瞧他生的白白嫩嫩的活似個成了精的小白蘿蔔,該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莫管閒事。
陳卿言在心裡叨念了一句,熟視無睹抬腳繞過去便走,二來實在是他頭痛的要命,聽見這哭聲更是擾的他心煩。
這哭聲在陳卿言路過這小孩兒的身邊時略小了點兒,可當陳卿言看也沒看他就走了過去,哭聲便大了三番——嚯,真是好大的嗓門,幾乎是扯著嗓子哭的,陳卿言被嚇了個哆嗦,想著好在是白天,若是夜裡怕不是要把狼招來?
哭得太慘。
陳卿言這回實在沒辦法當做沒瞧見,折返回去剛一扭頭,便瞧見小白蘿蔔也在巴巴的瞧著自己,像是就等著他過來似的。
「你……」
「我找我娘。」小白蘿蔔帶著哭腔,眼淚跟不要錢似的落著。
這話實在是扎了陳卿言的心一下,忍著頭痛蹲下身來,輕聲問道:
「你家在哪兒?」
「我……我也不知道。」得,小白蘿蔔是個傻的。
「唉……成吧。」陳卿言伸出手去,他是想把小白蘿蔔拽起來再說,在這涼地上坐上一會兒怕是要冰出病來,哪知道手剛伸出去,小白蘿蔔倒是騰的一下站起來了,不過並未借他的力,而是狠狠推了陳卿言一把——「你別過來!」
陳卿言本就渾身發熱,沒有力氣,被他這樣狠狠一推,只覺得腿上發軟,跌在了地上,再抬眼看這小白蘿蔔,正整個人緊貼在牆角,兩隻哭紅的眼睛的全是戒備的看著自己。
什麼咬呂洞賓來著。
陳卿言懶得與他計較,也實在沒什麼力氣計較,爬起來仍是伸過手去,「我是讓你——啊!!!」
可不就是讓自己說對了。
小白蘿蔔張嘴衝著陳卿言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陳卿言幾乎是連打帶踢的才讓他鬆了口,可是再瞧自己的胳膊,被他咬過的那處衣服上居然滲出了血來——
「你……」陳卿言一手捂了胳膊,腦袋裡只剩下了「倒霉」兩個字,也懶得再和這小白蘿蔔糾纏,全當自己多管閒事的報應,扭頭便走。
可走了兩步,就覺得不大對勁兒。
「你跟著我幹什麼?」陳卿言又氣又惱的看著這個跟上來的哭包,明明是他先咬了人,卻還要自己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倒像是陳卿言欺負了他似的。
「不幹什麼。」
「那甭跟著我。」陳卿言冷冷甩了一句,可卻是不當用的。「還跟著我?」
「……」小白蘿蔔站定了,又是兩顆大滴的淚珠滾出了眼眶。
「我餓。」
第8o章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哪就來了這麼一位跟在後頭要吃的的主兒?還上來就咬人?
陳卿言覺得自己定是腦袋疼的糊塗了,竟然沖小白蘿蔔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回家:「那你先跟我回家吧,等你想起來了你家在哪兒,我再送你回去。」——他哪兒想過自己也不過是個年歲同這人差不多的孩子,北平城這麼大,他上哪兒找去?
可人總歸是跟著進屋了。
這會兒倒是不哭了,一進屋便坐在牆角放著的那把矮凳上,人也縮成了一個球,許是知道自己剛剛咬了陳卿言惹下了禍,這會兒顯得有些膽怯,陳卿言只是一個眼神掃過來,便暗自瑟瑟發抖。
疼。
真疼。
陳卿言捋起袖子,既已滲出血來,就知這小白蘿蔔下了多狠的嘴,只是卻沒想到傷的這樣嚴重,一個完整的血牙印落在自己的胳膊上,周遭的肉都跟著腫脹起來,看著格外嚇人。
「你可……」陳卿言憋著口氣,他連想抽這人的心都有了,卻還是使勁兒將要脫口的罵人話咽了回去——也不為什麼,亦或許是小白蘿蔔哭著要娘的樣子讓陳卿言只覺得「同病相憐」,雖是他咬了自己一口,也並未對他生出什麼厭惡來。
「你叫什麼?」陳卿言一手洗了毛巾,將傷口上頭凝的血擦了,一邊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