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身处异乡,穆勒不似往常羞涩,他现在已经神色如常,举手投足间添了份柔软的妩媚。他的身体贴合着这件衣袍,交相辉映,连自己都感觉怪快活。
穆勒手里还攥着在火车站购买的纪念品,他醉心于上面绘着的小镇里蜿蜒水道的图案。之前还总觉得它过于小巧精致,换了这身行头之后,它变得浑然天成,将穆勒的气质衬托得雍容而慵懒,真真像是从哪个旧时画报里走出来的女郎。
穆勒左手摇着扇子,右手搀上秦诺和的手弯,慢慢悠悠地说话:“快把嘴擦一擦,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能漏在嘴上,有那么饿么。”
秦诺和飘飘欲仙,回一句:“不饿不饿,夫人秀色可餐。”
真是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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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选在靠近河道的小餐馆里,穆哈哈不在,他们随心所欲地选了店里的招牌醉鱼。
穆勒倚窗而坐,品酌着店里的另一道特色,一种名叫“琼花羞”的酒。他常听穆百川说起常泠泠有多爱喝酒,说她不仅千杯不醉,还越着越醒,总将家乡的酒有多甘多醇挂在嘴边,对异乡的酒充满鄙夷。
常泠泠大学时第一次离开家,与同年入学的穆百川一见钟情,她那么想念家乡的人硬是为了穆百川留在了常市。所以在她弥留之际,汗水将她的头浸湿,一缕一缕贴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唯一的请求就是讲她葬回老家,两个孩子不必记挂她,也不用总是回来看她。
穆勒想象着常泠泠年轻时的样子,是不是也一样靠窗饮酒,酒不醉她她却为了眼前的人而情迷?
“想什么呢?”秦诺和问他。
穆勒将酒盅放在唇边,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呆,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肯定是自己的美貌把他迷晕了。
“在想我妈是不是也坐在这里喝过同一种酒?”穆勒没从思绪里走出来,开始对常泠泠其人多了好多好奇。
秦诺和笑笑,轻握他的手,语气温柔:“应该有吧。这酒好香,循着香气也能找到。”
“说的是,我很喜欢这酒,我觉得她也是喜欢的。”穆勒说着,既附和着秦诺和,又在安慰他自己。
秦诺和若有所思,沉吟着问他:“如果当年叔叔没出事,你顺利参加了高考,现在我们在干嘛呢?”
穆勒也忍不住跟着想,是呀,如果当年穆百川顺利脱身,他的高考也顺利完成了,自己此刻会在哪里,做着什么样的事呢?
“可能你现在已经是棉市医院里最受欢迎也最有潜力的儿科大夫了。”秦诺和设想着。
穆勒加入他:“那你还会安安心心地搞科研,读完天文学博士后吗?”
“一定会!虽然我挣得肯定没有你这个王牌医生多,但你见我喜欢,一定会全力支持我继续这条道路。”
穆勒想了想,不管是什么,只要秦诺和喜欢,他一定会支持他做下去。
“那样的话,我们可能大学……哦不……高考结束就在一起了。”秦诺和边说边想。
“我们会一起从常市飞到棉市,你爸妈还有我爸和哈哈肯定都会到机场送我们离开。”穆勒笑着。
“那是肯定,我会在临近安检的时候突然拉起你的手,扬得高高的给他们看见。我会请他们放心,咱俩这关系不一般,一定会在陌生的城市互相照顾,还过得开心。”
穆勒喝了酒,脸上泛着绯红,靠着窗楹咯咯地笑:“我爸可是警察,追也追去棉市先教训你一顿再说。”
秦诺和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那我也受着,我们一定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嗯,一定!‘这点穆勒也同意,他又好奇,“你说我们大学就恋爱,也不懂得维系感情,会不会总是吵架呀?”
“那不见得!”秦诺和不假思索地否认,“你们医学生那么忙,平时见一面肯定不容易,我们两个亲密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吵架?”
“说的也是……那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就在棉大附近一起租一间房子。刚开始肯定租不起你现在住的那种户型,就租个干净点的一居室,穆哈哈也能偶尔过来蹭顿饭吃。”
“我们还能早一点把小公主接来,你这么喜欢她,肯定会把她喂的比现在还肥!”
“那等我下班累了回家,家里就有你和小公主等着我,帮我排解这一整天的辛苦和压力。”
“我也会在工作上更加努力,成为响当当的天文学大拿,你可以跟同事炫耀,又有一颗行星以你命名!”
停了片刻,他们俩都现了,即使他们没有经历当年的巨变,即使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朝着最理想的状态生了,大概他们俩也还是会拥有一个与现在极其类似的生活。
热爱的事业,钟情的爱人,可靠的家庭,坚守的信仰,以及他们心中始终燃烧着的火焰……他们的经历看似曲折,却弯弯绕绕又峰回路转,分秒必争地将他们推向同一个幸福的结局。
老天总爱笨小孩,他们这种为了理想稚笨前行的孩子,总会得到老天的眷顾,将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不动声色的放在他们的枕边。
这份礼物也许在他们六岁初见之时就被拆开了,这俩笨小孩从此拉紧了小手,也许就能这么走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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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常泠泠的那天突然降起了小雨,细细的雨滴带走些潮热,给他们的身心都送上一份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