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警官又嘱咐了几句,急着去了解情况,步履匆忙地走了。只剩下喻兰川一个人沉默地站在街边。
“不是说下午要换窗户吗?”甘卿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一下,“改时间啦?”
喻兰川没回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甘卿于是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往回走去。
从这里回一百一,有两站地远,燕宁的盛夏,高温暴晒要持续到傍晚七点左右,喻兰川平时是一定不肯走回去的。然而今天,他却有点走一步少一步的感觉,任凭她牵着。
两个人的手心里很快出了一层汗,黏糊糊地粘在一起,喻兰川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甘卿往前一拉,两只手就在汗水里滑开了。
“我师祖沾了时代的光,才能借机金盆洗手,我师父改名换姓,连墓碑上都不是本名……可是我和卫欢这两个不孝徒弟,年少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厉害,谁也不听老人言,”甘卿说到这,转过头来,“威风过了,当然也有代价。”
喻兰川的牙关绷得死紧,眼眶微微红了。王九胜被捕,行脚帮分崩离析,甘卿履行了她“平安回来”的承诺,他本以为风波已经过去了,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是杞人忧天,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
可原来,凡事都没有侥幸。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先别想太多,我来想办法……”
甘卿:“许家人大本营根本不在燕宁,这帮人在穷乡僻壤的地方东躲西藏,你有什么办法?”
“他们东躲西藏我不管,但只要他们来燕宁……”
甘卿笑了一声,打断他:“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喻兰川无言以对。
他从十六年前,就努力地想摆脱无力感,他自律、强硬、冷静而有条理,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渐渐几乎有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可原来生如浮尘,无力感才是贯穿人一生始终的东西,长大没有用,练成绝世剑法没有用,升任霸道总裁也没有用。
“不过话说回来,许家人怕我有怕的道理。”这时,甘卿忽然回头看向他,“东躲西藏的耗子,都怕无处不在的春风。”
“你放什么……”
“我不会像我师父一样躲起来,躲起来没头,”甘卿兀自说,“他们既然来找我,我当然也要拜访回去……唔,当然,用合法手段,不让你为难……你等我吗?”
“我等你多久?”喻兰川问,“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
甘卿在两步以外凝视着他,没吭声,因为一诺千金,说到就得做到,拿不准的事,她不敢应。
第六卷尾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尾声(上)
假如一个女人因为其他的原因想离开,那么潇洒的人也许会挥一挥手,祝对方前程似锦,双方各自换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深情的人也许会愿意放下尊严,一退三千里,恳求对方不要走。
可是喻兰川怎样都不行。
万木春的最后一个传人,远远一瞥能把王九胜吓得心脏病发,她是不能留在人们视野中的,她理所当然地要终身与兜帽和口罩为伴,不能让人看见,看见了,她就成了一块肉体凡胎的活靶子。
无论是公义还是私情,喻兰川也不可能强行留下她,让今天的事再发生一次。
那么难道只有等待吗?
等……就能等到吗?
甘卿说,躲起来的日子没有头,所以她会干脆和许家人杠到底,喻兰川相信她的分寸——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热血上头就挑断手筋的冲动少女了,她连在杨平身上开口子,都能精准地控制伤口长度,让他够不上轻伤。她也许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赏金猎人”,颠沛流离地到各地公安局领奖金……那也是条活路。
可是这样的日子就有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