缳娘心里又酸又甜,当初捧在手心上没几两的嬬然之婴,如今都十六岁假作人妇了……触及到心事,眼眶不禁湿润。
萧婵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分豁道:“缳娘我不是……不是嫌你之意,我就是……莫名有些别扭罢了。”
来了庚信后,她也不知怎么了,常会感到处处羞赧。就如方才曹淮安亲她,换作往常,早就一脚上去……却愣在原地给他亲了又亲。
缳娘抬袖抹去泪,“翁主误会,缳娘我啊就是高兴,高兴翁主长大了,皇……老夫人要是知道了,定是与缳娘一样喜极而泣。”
萧婵“嗯”了一声,又道:“摔到地上的事情,缳娘你不要告诉别人。”
缳娘含笑,道:“好。那翁主自己看看破皮没,我到外头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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缳娘离开之后,萧婵褪了裤儿察看,所幸没有破皮,还是白白嫩嫩的,就算臀尖儿有些红,躺了一会酸痛也缓解了不少,食过晚饭曹淮安还没回来,她忆起早上之事,托言怕冷,问冬娘多要了一床被褥。
今儿才不要再与他一窝一被了,要一窝二被。
夜微凉,桂华聚窗,碧影参差,绛蜡已尽,萧婵沉沉入梦。夜深月落之际,屋外簌簌声响吵耳,她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满室无光,只见隔帘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廓影。
萧婵一眼确认,这个廓影是曹淮安,她拍着那叠得整齐的被褥,喃喃道:“你的被子……“说完一翻身再次沉睡。
黑夜中的人揭起一边帘,把另一床被褥拽到塌尾,然后麻溜地往窝里一钻,他将细腰丰臀拘在怀,又气哼哼的一口咬住软腮,梦中人儿略有不适,蹙眉啀哼拒之。
曹淮安仍咬了几口才松齿,闷声道:“都睡一窝里了,哪有各自盖一被的道理?过几日,可是要赤裸相见了,你可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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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萧婵醒来,偌大的寝屋只有她一人,为曹淮安准备的被褥在脚旁乱成团,她记不清昨日他有没有回来了。萧婵下榻觅鞋,对镜粉饰了半个时辰,她没有其它事情可做,秋千也坏了,爽性到院里负日取暖。 曹淮安亦在院里负日,仅穿一件衣裳,负手站立,出神的想着昨日母亲告知的事情,过了一夜脑袋仍浑浑噩噩,他不敢相信萧婵还是葳蕤娇质。
所以让她疼的人,是他,取那骊珠的,也是他。
想到此,口角笑痕浮现,直到萧婵来了,他才抛撇了杂念。
曹淮安见她只在亭内坐着,不住食着瓷盘里的果脯,啧声问:“不来负日取暖吗?”
萧婵垂下眼睑,把口中物咽下之后才道: “君家不知女子不能昼见的吗?否则会变成黑缁缁、满脸麻子的丑模样。”
在荆州出门,若太阳高挂,她定会围纱,不论春夏秋冬。
曹淮安上下瞧觑,眼前的人儿白面桃腮,往常解她衣物侵娇体时,即使四周黯然,但那一片光致白皙的肌肤依稀可见,怪不得她肌肉胜雪,原是不曾晒过太阳。
提起太阳,萧婵便想起一个人。
七岁之前,她丝毫不懂得水性,有一回失足落池中,险些成了水鬼,父亲便造了一座池子,央人来教习她凫水。所以那日坠海,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为了拾遗落之物,曹淮安跳下来相救,是猴子救月,多此一举。
失足那日暑气熏蒸,正是小睡时分,她烦蒸盈胸,难以入睡,蹈隙溜到水榭乘凉,见陂塘莲盖栗栗而动,不知为何物,心里好奇,便府身去看,看得眼睛涩,也不知是何物。正待要起身,忽觉背后被人攮一把,身子失重,一个翻身坠池。
水榭离水面约有两尺高,池塘深不见底,扑通往下一落,水没至头顶,脚踩不到地,萧婵只能挥舞着两只小手。
因是偷跑出来的,身旁并无婢女,就在她意识渐远,四肢垂垂软,一个与阿兄相差不大的男子救了她。
男子叫顾世陵,听父亲说,他是益州武都侯之子,特地来荆州观风习学。
此次是她初风头水挨呲儿了,兄长板着脸,整整三日不曾搭理她。兄长责她调皮过度,才致今次落水之灾,不好好教训一番是不会长记性的。
她昏迷的时候听到兄长的念叨,心里很是憋屈,明明不是自己不经心,而是有人蓄意推她入池的。她醒后把此事告诉兄长,为自己力辩,兄长却说她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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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顾世陵救她一命,萧安谷与他称兄道弟,阿父待他不曾缺礼,自己虽不知为何不甚喜他,但碍出手相救之缘,还是以友相待。
偏顾世陵喜欢与她说话,有时与阿兄说得正起劲儿,他就趁嘴搭话,问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儿,她多以“嗯”与“哦”回应,或是佯装没听到。顾世陵被无视了,也只是非难地一笑,有时自己寸心过不去,下回就多说几句,当作是弥补罢。
顾世陵总趁着没人时惹哭她,一旦哭声引人来了,又急忙换上另一副好兄长的嘴脸,从袖口掏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来掩人耳目,每回给的小玩意儿都是她不曾见过的,虽然十分有趣,但从不接过。
如此五年下来,顾世陵回益州时,本该拚掌欢呼。可自幼陪她熬过一次次疾病的宋先生却忽然暴毙身亡。
想到这里,眼眶不禁湿润。
……
曹淮安察觉萧婵心不在焉,直搭直走到她面前都没反应,一忽闪觉得她在忆恋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想什么?”
在他走来时,萧婵眸子不着痕迹转了一圈,但仍故作出神,佯装没察觉他走来,听得他的问话,张嘴扭捻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个故人,是故人罢。”
在萧婵心中,宋先生一直没有故去呢。
“萧婵,看着我的眼睛,告诉那个故人是谁,好吗?”
曹淮安得了回答,疑虑犹存,直觉告诉他,此故人是个男子,一个特别得能让没良心的萧婵记住男子。
萧婵被他看得背脊涔汗,两眼左右四顾,指着他内眦笑道:“君家你这里,有眦垢。”可他无动于衷,她无趣,敛去笑痕讪讪道,“没有眦垢,我骗你的。”
到了如今,她还不哼不哈,非要拿话支开他,曹淮安更认定了心中猜想,腰背昂然,呱哒着脸口噤不言。 他承认,自己在吃寡醋了,还是头醋,酸得心都在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