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索声、沙沙响,亥时弄堂静莫扰;星辰稀、春意凉,风儿过处只教行道树逍遥。
当处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环境里时,灵魂一定是寂寞的。
屏住呼吸绷直了腿,浑身上下的肌肉显得僵硬,将帆布鞋橡胶底缓慢的抬起又轻轻放下为降低咯噔声;一堵像是尘封几世的城楼槛墙上色彩斑驳,依稀可见红色革命年代的标语;眼前路锥围栏着新漆的白色斑马线被一辆不知名的崭新轿车碾压过后,惊起了一声‘嘎吱’响却又在十米开外忽然又起马达音。
没有停留的何止是汽车,行道两旁的草丛里蝈蝈铺展着翅膀伺机求偶芳心。
安静的环境中,时间可以用脚步声计数;一旦静下来,人才会去深度思考和回望,过去好与不好的在眼下的困境里都会立刻成为庇佑幸福执念的良药。
人之所以处于困顿之境,都源自于本性中的无知或自满。
但人却需要那一时的冲动,否则怎会懂得珍惜和见证成长。
微风卷起的凉意有些润感,哗哗声在耳边响起,一排实木栏杆上的油漆早已褪去,用手感受如手握砂布纸那样粗糙,定睛一看原来这是用水泥筑成的仿木外装。
一条护城河边映入眼帘,河道两侧的路灯倒影在水面上折射回眸,常阳想起了中学物理课上的原理,突然脑海中又一片空白。
常阳双手在胸前交差着深吸了一口气,寒意有增无减,双肘支在仿木护栏上与河道垂直相视。
护城河似乎总要在这四下无人的夜里,将心中说不完的故事悄悄向古县城再诉说一番。
孤独的灵魂容易恶劣的环境撕裂,此刻的温暖可以带走一切痛苦。
不渴望羹汤、不期盼有温暖的大床,只要是有一杯热腾腾的开水、一张不大但暖和一些的床铺,常阳就心满意足了。
人在决定独自迈向陌生的环境时,内心一定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做了评估,多半是预测着最大的困难。
常阳期待的正是能在这古老的县城里,找到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
像当时跟喻百灵所说的一样,最好能找到一份餐厅服务员或是廊洗头的工作,这也是常阳这般年龄,最能想到的两份既能包吃又能包住的工作了。
一个人的想象总是会被现实打败,即便现实如预期,最根本的原因是:人性的悲哀在于眼高手低、自不量力。
就像舞台上的指挥家一样。
平日里对着玻璃里的自己比划有多完美,站在正式的舞台中央表演时就有多紧张,面对全神贯注的演奏家们、台下满心期待的无数观众,实战表演才能激出指挥家完美的表演艺术才华。
护城河的水永不停歇的流淌;子时的寒风凛冽并未消退;蝈蝈还在为求得芳心而努力;再坚不可摧的壁垒在困窘时分也能被击垮。
人性的弱点在于强大之中有脆弱,强大与脆弱相生相克,无声无息中有种神一般的力量在驱使:欲要击毁一切有生力量,就得寻觅到力量背后的生命法门。
一个孤独、无知、挫败,受冻、饥饿的灵魂在呼吸之余不会有高尚的品格,也不会去追求崇高的使命,最能够让这一灵魂升华的便是摆脱眼下的窘境。
常阳没有在护城河边驻足太久,因为她知道:抢收之后的疲劳会让放松下来的躯体无法站立;长跑运动员再疲劳也得不停歇的循环迈步,生命的光辉要在一次次的跨越疲劳过后才能闪耀。
是的,这个深夜漫步让常阳收获了好多有意义的思索,年轻的灵魂是多么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苦难洗礼才可能让生命有强度。
常阳想起了保尔·柯察金没有死于伤寒,他从死亡线上换气回来又顽强的战斗在革命岗上。
就这样吧,找个临时的栖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要热汤、也不要温暖一点的床铺,多少漂泊的灵魂不是就地依靠?生命的宽度何须用物质来度量。
“智慧的法门之一是生命的强大在于经历困难。这寒风不算凛冽,天为幕、地为席,求之不得的一次感受何其快哉!”
常阳像是现新大6,为自己的突然醒悟满心欢喜。
随意寻得一处弄堂外的长廊,放下行囊舒展了一下僵硬四肢,疲劳之余拿出编织袋里的旧毛毯披挂在前胸,面露微笑美人靠,心满意足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