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城西面是着名的贫民区,这里城墙极高,墙下的一大片区域都被阴影覆盖着,平日里连阳光都难以长时间地晒到这里,就算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也不例外。因此,即使是稍有家资的人家也不愿意在这里安定下来,只有那些穷得连个正儿八经的屋子都没有的人,才会在这里搭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窝棚。久而久之,这里变得一片混乱,不知多少个窝棚胡乱地堆在一起,连县衙的捕快都不愿意来这里巡查。
最近几天,这每天晚上都会出现一个奇怪的家伙,什么事也不做,只是一直在城墙下面来回走动,不停地用手指叩击墙壁。
不过,也没几个人正眼去瞧他,更别提去关注他每天是什么时候出现、从哪里钻出来的了。要知道这里可是西城区,在这里,每个月,甚至每天都有不知道落魄之人流落到这里。他们中间有的人本来是豪门中的公子,只因家道突生变故,不得不沦落到只能住窝棚的地步。大多数家道中落的公子爷没经历过世间险恶,突然遇到如此大的变故,一时间接受不了,有的干脆就直接疯掉。
这些疯子里,比较安静的就呆坐在原地,等着有人善心,随手赏自己一点吃食;有的人则会在平日里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大家看久了也就不以为意了。还有一部分人,不仅疯疯癫癫的,性格还比较暴躁,这种人通常存在个三五日,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掉。周围的人基本上也都是见怪不怪。毕竟这世上,如果一个人不仅没钱没势,连脑子都不好使,那可真算得上是烂命一条了!
而眼下这个,不管原来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性子安稳点的疯子罢了。要是有人可怜他,给他丢点吃的,那算他的造化;如若不然,这疯子就是直接饿死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天夜里,这个疯子突然一反常态,停止了敲击,而是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头顶的月光洒了下来,微微照亮了此人的脸,看那模样,正是何云。
经过数天的探测,何云已经找到了这部分城墙最薄弱的地方。
用洞察术感知了一下四周,现四下无人后,何云将手贴在城墙上,不断交替着向墙体内释放流土术和流水术,并仔细地听着墙内传来的细微沙沙声。
这是何云在练习法术时开出的效果,通过极为精细的控制,可以让自己的法力对外界的侵蚀仅局限在一个极为精确的范围中。而且通过判断法力在不同物体中扩散的难度,何云还可以大致判断出这个物体的形状和大致的内部构造。这是他目前尚无法用精神力做到的。
少顷,只见他只是双手轻轻一震,指尖便出现一丝红黄蓝相夹杂的气流。
用手指在墙上比划了半天,何云轻轻一划,竟直接把墙砖切了一大块下来!
如果凑上前去仔细查看的话,就会看到切口处竟然十分得光滑,只是稍微有些泛红而已。
假如此时是白日里,而且有人在附近的话,看到这个奇特的场景必定会吓一大跳。这城墙可不是什么土墙泥砖,而是烧制出来的黑芯靛皮大砖。像这种砖头,只有使用铁锤才能砸断。像这样用手一划就直接切下一大块,恐怕只有鬼神才能做的到了!
随着一声不大的闷响,墙砖被何云用力推开,后面出现了一个五六尺的大洞,洞那边正是城外的景色。原来他这一下,居然直接切穿了临水城的城墙。
见此情景,何云迅地穿过城墙,并悄无声息地把墙砖合了回去。被放回的墙砖和四周没有丝毫缝隙,只有一道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痕迹。
自从那阵剧烈的震动出现之后,临水城外夜守的人就许多,出入城门都需要向守门的士兵报备。自己半夜出城,如果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了,难免会生出什么事端。目前城中大小势力都对前几天的震动闭口不言,但何云却从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里看见了一样熟悉的事物。
那是一块造型有些独特的铁片,如果何云没记错的话,这块铁片上的花纹和数日前那场争斗中绿袄大汉用过的短刀上的花纹,是一个样子。看到这个东西,何云立即就猜到,那个绿袄大汉可能已经被什么东西杀死,连武器都被破坏了。
何云下意识觉得这和城外所谓的散癀林有关。
昨天白天,何云和几个人被指派前往城外修补被破坏的落瘟柱。按临江渡的说法,这大汉是为了破坏祭瘟神大会才在散癀林杀人,之后逃窜至此,竟然还贼心不死,想要破坏这里的落瘟柱。恰逢铁枪门门主路过,这才击杀了此獠,只是被破坏的石柱确是没法修补,只能重新更换了。
到达现场后的何云惊骇地现,这附近像是被飓风扫过一般,周围的石柱七零八落,而且地面上还出现了一个足有四五丈粗细的深洞。洞中深不见底,还隐约充斥着一股腥臭味。而何云等人被指派过去的任务就是填上这个深洞,然后再把新运到的落瘟柱重新布置好。
其他人也许察觉不出来,但修炼静息诀的何云可是清楚地感知到,这个洞里分明有法力的痕迹,而在洞口,何云更是捡到了一片巴掌大的青鳞。这片青鳞不知是什么东西身上脱落下来的,斜插在土里,上面则是被大量的沙土所掩盖。如果不是何云对法力比较敏感,恐怕也没法找到这个东西。
联想到自己平日里布置的那些丹药,何云断定,这些所谓的“落瘟柱”、“散癀林”绝对不是用来筹备什么祭瘟神大会的,恐怕这一城的人都被那些势力给骗了,而自己所在的临水观和临江渡绝对是知道内情的。想到这一点,何云连最后一点报官的心思都熄灭了。要知道,临水城县衙本来就和城中一些有头有脸的势力沆瀣一气,这种事情官府恐怕早就知晓了,甚至可能官府也在帮着那些势力瞒着城中百姓。自己与其去官府自投罗网,还不如避开城中势力,悄悄去城外查探一番。反正仗着自己会的那一点法术,何云自认为就算遇到什么江湖魔头或毒蛇猛兽,就算打不过对方,全身而返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一连好几天,何云都在谋划着出城的方法,并于今日夜里成功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功出了城。
在夜色中前往那深坑的何云将洞察术彻底施放了出来,毕竟由那鳞片来看,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八成不是人,说不定是什么毒蛇。联想到自己平日里布置的那些丹药,何云更加确认,这次的动静八成和蛇跑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何云不禁扯了扯嘴角,自己还真是异想天开。那么大一个鳞片,如果真的是蛇,那蛇得有多大!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自己都能学习神仙法术了,假如出些妖魔鬼怪倒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如果真的是蛇妖作祟,何云倒真的有些怵。一来,何云到现在为止,见到的最恶的也不过是绿林劫匪,一想到这次说不定看到的是正儿八经的妖怪,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另一方面,如果那妖怪只是皮糙肉厚倒还好,毕竟自己也会一两手仙家法术,那妖怪就是再抗揍,难道还能硬过钢铁不成!不过就怕那妖怪也会使些妖法,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何云心下也有些恼怒。这城中的势力真是不把没有武艺的普通人当人看,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对外宣称是祭瘟神,一点口风都不忘外露。要是他们把真实情况传出来,哪还需要自己三更半夜冒着风险外出打探!如果真是那么大的蛇妖,到时候城外祭典开始,全城人几乎都会到沧水河畔穰福,那蛇妖只消一张嘴,估计就能吃个饱。
话虽这样说,但看那些势力在河畔布置的东西,想来他们应该也知道一些内幕。就不知道他们准备的那些东西到时能起到几分作用了。
这样胡思乱想着,何云很快就找到一处深坑,这正是白天被众人掩埋起来的深洞。双手散出黄芒,何云干脆以手代铲,三下五除二就把坑洞掘开,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露出的瞬间,何云立即后撤,双手一扬,一把灌注了法力丹丸撒了进去。这些丹丸是他前几日从自己的药篓里扣留下来的,想来河边的石柱那么多,多几个没放药丸的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如果这洞里真的有什么野物存在,想来多少也会受到这些丹丸的影响。
被施加了流火术的丹丸在脱手之后并不能稳定存在,刚被何云抛出去没多远,就在法力的作用下出了几声闷响,炸成了一团团色彩斑斓的烟雾。而何云则躲在了洞口,把洞察术运转到最大程度,感知着烟雾中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何云有些意外,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现在它似乎并不在这里?
随手扔进去一个火折子,何云缓缓走进洞穴。还没走几步,便现眼前的地上散落着一根洁白的东西。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颗牙齿!
何云有些惊叹地比划了一下,现这颗牙居然和自己的小臂差不多长了,其根部参差不齐,不像是自然脱落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掰断的。
不,不对。
何云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牙齿,现在其一侧上有一道很浅的刀痕,而另一侧则是一小块凹陷,凹陷附近是密密麻麻的裂纹。
好家伙!看起来这颗牙居然是从某种巨大的生物身上强行敲下来的,就不知是什么猛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何云稍微闻了一下,一股腥臭之气从牙上传出,这跟何云白日里在洞口闻到的一样。随后他闭上双眼,将自己的法力辐射了出去。在他的感知中,在洞穴更深的地方,还有好几张和自己白天捡到的一样的鳞片。
看来还真是什么妖物在此作祟,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和临水观以及李府提自己打算辞去府内职务的事情,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打定主意之后,何云不敢久待,收拾了一下周围的青鳞和手中的断牙,重新用土掩埋了洞口,急匆匆的退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