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传统自然不能理解侯大利心境突变,道:“哎、哎,你别走,听我说。陈雷曾经给杨帆写过情书,这事大家都知道。公安到陈雷家里核实情况,有意外现。”
侯大利停住脚步,眉毛根根直立,抓住金传统的衣领,道:“什么现?”
金传统是排骨身材,被勒得直伸舌头,道:“放手哇,我出不了气。”
侯大利慢慢松开手,眉毛渐渐平顺,道:“快说,别卖关子。”
金传统捂着脖子喘了一会儿气,才道:“警察找陈雷问话时,无意中现他家里有一辆摩托车是偷来的,搂草打兔子,把陈雷弄进去了。陈雷太倒霉,简直是祸从天降。今天晚上,我们找地方玩玩,给你扫扫晦气。”
“我不玩了。”侯大利摇头,朝教室方向走。
金传统这才注意到侯大利背着大书包,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侯大利是在省城“操过社会”的人,特别忌讳在校外背书包。开学之初,金传统因为背书包被侯大利嘲笑过数次。如今金传统能不背书包则尽量不背书包,岂料侯大利居然重背起了大书包。
金传统紧追几步,与侯大利并行,道:“没有想到,陈雷平时成绩挺好,居然是盗窃集团的一员,潜伏得很深哪!”
侯大利觉得金传统这个富二代幼稚,不理睬他,直接进教室。走进教室,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射过来,最后集中于特别辣眼睛的大号书包。
对侯大利来说,书包具有象征意义。
侯大利在病床上做出重要决定:好好读书,考上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以后成为刑警,将杀害杨帆的凶手找出来。
杨帆落水之后,警方不予立案,侦查工作自然无从开展。侯大利大骂警察是废物,骂过之后,痛定思痛,知道无法改变警方决定,他便做出改变人生的决定:当刑警,亲自找出凶手,为杨帆复仇。
侯国龙得知儿子想法以后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几乎是一夜之间懂事了,知道做正事,忧的是儿子居然要当警察。一般家庭,儿子当警察值得庆贺,但对侯国龙来说,儿子最重要的职责是回到家族企业工作,等到熟悉企业情况以后接班。掌控国龙集团,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当警察,实在不是侯大利该做之事。
儿子表明态度以后,侯国龙抱着侥幸之心,在病床前做儿子的思想工作,道:“我支持你考大学,这是大好事。但是,爸爸建议考山南财经大学,或者山南大学。”
侯大利直截了当地道:“爸,你不用绕弯子,我也不绕弯子。我当警察就是为了杨帆。破了杨帆的案子,抓住凶手,我就回公司上班。”
侯国龙叫苦不迭,道:“朱支队是江州屈一指的神探,办过不少大案要案。他认定杨帆是意外落水,那肯定就是意外落水。没有行凶人,你怎么破案?破不了案,难道一辈子不回国龙集团?”
侯大利慢吞吞地道:“我考政法大学,以后当刑警,至少是一条正道吧,而且只是暂时的。若是我继续混社会,吸点毒,捅死个人,那就真是歪道。”
省城老板圈子普遍对教育子女感到心忧,因为下一代违法犯罪的着实不少。侯国龙如触电一般跳起来,道:“好、好、好,你想考政法大学,那就去考吧。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赌气话。”
“我不是赌气,是真要考政法大学刑侦系。”
“小帆不幸走了,最放不下的还是她的父母。若是要追凶,也应该是他们。如今你杨叔到省城私立医院当医生,你秦阿姨也跟着过去,他们实质上认同了小帆是意外事故。”
“不管他们是不是认同,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没有外力,杨帆不可能落水。我若是放弃追查此事,这辈子就没有意义。”
与儿子交流以后,侯国龙和李永梅只能依了儿子。虽然考政法大学不是最佳选择,总强过成为混世魔王。
杨帆的死亡如一颗钉子,深深嵌入侯大利大脑某处,让他无法用以前的方式面对生活。警方没有立案,社会也无能为力,导致他独自面对杨帆惨死带来的心理创伤,身心都出现一种类似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只不过没人朝这方面思考。
侯大利靠特殊关系进入江州一中,成绩烂如狗屎,要考上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并不容易。好在如今才是高一,只要认真学习还是很有希望。为了尽快提高成绩,他决定请英语、数学、语文的一对一家教,周六、周末和寒暑假将全部用来补课。
对一般家庭来说,一对一家教挺贵。侯国龙压根没有考虑钱的问题,更关心的是儿子能否坚持到高考。他和妻子李永梅聊起儿子参加高考这事,得出这个结论:若是儿子是鸡公屙屎——头节硬,没有毅力和恒心,那就证明儿子就是寻常的庸人,只能守成,更多考虑是多留点钱,让他这一辈子过得舒服。经营企业则需要找职业经理人。若是儿子真能坚持学习,如愿考上山南政法大学,那么儿子就真是可造之才,自己的企业肯定要交给他。就算他当了警察,到时也必须接手家族企业。
以杨帆遇害为分界线,在分界线以后,侯大利这个富二代彻底脱离了省城和江州市里的富二代圈子,变成沉默寡言的高中生,每天行走在学校和家里,除了读书以外,还天天坚持锻炼。
2oo4年,高考前夕,侯大利在摸底考试时已经是全班第四名,成绩优秀。侯国龙和老师们轮番做思想工作,希望侯大利能够报考清华或者北大。高考结束,侯大利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志愿,只是填报山南政法大学刑事侦查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