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流血的手心被宋唯真紧紧攥着,她怕晕血,始终没敢低头看一眼手心的伤势。
“季爷爷走了。”
“他这几天都不会来了。”
“他一个人在梧桐院。”
宋唯真咬住下唇,闭眼跳了下去。
校裤上滚了许多灰尘,所幸没有崴脚。她飞快起身,跑去停车棚找自己的小轮车。
耳边还是池屿叫她到门外时,说的话。
“一个星期前,季爷爷突脑溢血,去世了。葬礼办的很匆忙,我爷爷按照季爷爷的遗愿,一切从简,除了几个还在世的老战友,谁也没有通知。包括老季的爸爸季决明。”
“老季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和夏鸯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是关机。”
“季爷爷临走前还在找你,说有话想跟你说。老季给他准备了玉兰花,和季爷爷的骨灰烧在一起,与慧兰奶奶合葬了。”
池屿说这句话时,声音哽咽,撑在窗台的手指用力到青,“老季他爸是个有钱的臭傻逼,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从不重样。可能坏事做多了,相好的没一个给他生儿子,他又回来找老季……老季他妈是个搞艺术的,年轻时觉得他是累赘,现在结婚后每天被害妄想,生怕老季把她小儿子掐死。”
“他们离婚时老季才五岁。那两个烂人拍拍屁股各过各的,把一个小孩关在别墅将近半个月,后来还是季老爷子去把他接回去养着,他才能活下来。”
“宋唯真。”
池屿的手指颤抖得几近痉挛,声音艰涩,“老季他不信任所有人。但如果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丁点信任和眷恋,那一定是因为你。”
“因为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
宋唯真用力踩着小轮车的踏板,耳边刮过凛冽的风,眼角湿润的泪痕在寒风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冰棱。
她第一次后悔没有听梅清的建议。
如果当初买了一辆山地车,她现在一定,唰的一下就能到季崇理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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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院的铁门开着一道窄细的缝,平时挂在里面的门锁,孤零零地悬在一边的门板上。
宋唯真推开门,轻轻喊了一声,“季崇理。”
院内没有应声。
山楂树和杏树的树根有几簇洁白的积雪,季英河常坐的竹藤摇椅,还在积雪旁不远处放着,风吹过来时,还能听见吱呀的响声。
通往老屋的路上有几道杂乱的脚印,轻薄蓬松的细雪,被踩实成肮脏乌黑的雪泥。
宋唯真走进门,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震惊和酸涩——
客厅沙前的茶几上,季爷爷最喜欢的那套景德镇的老茶具,碎得不成样子,紫砂壶的壶嘴和壶身分崩离析;一向亮如镜片的瓷砖地面,满是灰尘和干涸的鞋印;季爷爷用来藏点心的红木立柜,现在柜门大敞,每个抽屉都被拉开,衣服、书本、旧钱币……被翻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
厨房里也是一片狼藉。
宋唯真推开次卧的门,还没开口,眼泪无声地顺着眼尾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