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就该是光彩夺目的。
这点和他们长泽溪的圣女截然相反。
圣女是长泽溪的庇护神,她优雅、美丽、知性、善良,她是大地和河流的神灵,连路过的风都要亲吻她的脚尖,飘来的云朵也会亲昵地依偎在她身边,世世代代的圣女保护着长泽溪一代又一代。
如果说圣女是内敛的美丽,那么公主就是夺目的光华。
墨儿有时便会被她这种灼眼的美丽灼伤眼睛,她没见过这样的人,恨与爱都同样的浓烈,矜贵和骄傲一样的突出。
某几次在听到下人又在说小公主坏话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这样耀眼的人,原来也会不受喜欢。”
“大齐的将军竟然也能狠下心来拒绝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高贵美丽的公主。”
人很多时候都是复杂的,她一边抱着对这位大齐公主纯粹的欣赏和仰慕,一边又接到了来自边疆同胞的任务。
为了长泽溪下牛羊能够自由地奔跑,同胞能够肆意地歌唱,她终究还是对高贵的公主提起了刀。
小公主垂下眼眸,一双琥珀色的浅色眼睛里流露出笑意,这笑容几乎是带着些许孩子气的骄纵,她说“好呀。”
她似乎是很有兴致,好奇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墨儿身上,几乎是诚恳地询问道“你想要我怎么责罚你呢?”
“鞭刑、杖刑,还是——”她有些苦恼地思索了一下,似乎再也想不到更重的刑罚了,“更轻一点,或者是更重一点?”
“你喜欢什么刑罚呢?”
甜腻的声音到了耳边,墨儿恍然惊觉,她背部一僵,毫无察觉地撞入那双清澈又恶劣的浅茶色眼眸。
长泽溪的圣女象征着和平、友善,大齐的公主便象征着奢华、争端。
她恍惚从刚刚的惊鸿一瞥中窥到了小公主的沉浮漂泊的未来。
她垂“全凭公主定夺。”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一旁的小公主,因为她弯了眼眸,笑眼盈盈,“那五马分尸怎么样?”
墨儿背后出了一阵粘腻的冷汗,她仍是那句话,“全凭公主定夺。”
小公主笑了,她凑近地上的墨儿,轻声道“其实直接砍头也不错,对吧?”
墨儿还没来得及表述意见,从门外匆匆赶来的顾长青就先求了情。
“公主不可。”
在战场上死去的烈士热血还未凉,一心挂念的子女便先被京城的权贵挫了骨扬了灰。
这件荒唐事传入夜以继日为边界线安全奔波的将士耳中,不知道要寒了多少人的心,激起多少民愤。
到时候小公子骄纵的名声就成了恶毒,朝廷里一帮老不死的王八蛋不知道怎么样添油加醋、四处拱火。
顾长青穿了件朝服,身量欣长,更显风神俊朗,他脊背挺得很直,见公主没反应下意识还要再劝“公主——”
下一秒“不可”两个字被他生生吞进了肚里,小公主弯着一双笑眼,轻声软语地对他说了声,“跪下。”
边疆的风沙和圣上的举动还没磨尽少年的意气,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守和付出换不来朝廷中大臣的肯定和支持。
这些尚且不能使壮志凌云的少年折腰,小公主这一句话倒是直插进了少年的心窝里。
只见痛,不见血。
或许在小公主心中,今日一别便只有君臣,从此恩断义绝。
顾长青脸色白,跪下后低头应是,仍是那句“公主不可。”
小公主闻言轻笑了声,一双含情带意的眼眸眯了起来,“哦?”
她逼近顾长青,目光扫视了一遍跪在她面前的男女,内心生出一点棒打鸳鸯的快感,走路时带起了一阵香风。
“顾将军这话说的,”她笑,“我还以为你是公主呢……”
顾长青脸色泛白,更衬得他眼眸漆黑,他坚定道“当今大齐只有一位公主,在我顾某心中也永远只有一位公主。”
“这点永远不会变,请公主放心。”
这话说的字字诛心,倒像是什么内心的剖白。
小公主听完这话有些诧异地望了顾长青一眼,他只对视了一瞬,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似乎藏了很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