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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有个更加美貌的侍女从暗处走来,忽对二人恭敬道:“郎君与娘子可是远道而来的行商?我家老板请二位入席。”

群青望向陆华亭,陆华亭也看了她一眼,显然他也没料到此种状况,不动声色将杯盏端起,吹开浮沫,抿了一口,“你老板是何人?”

群青登时指节泛白,陆华亭无谓地瞥过来,倒像安抚。

侍女见他喝了一口,垂下眼:“老板姓宋,是如今叙州最大的丝绸商行主人,就在隔壁花月楼设酒等候。”

陆华亭闻言便站起身来,又向群青伸手。

两人便这样挪了位置。上楼时,陆华亭掸掸衣袖:“听说东鹰坊是宋公子

()的私产,某专门过来等候拜会,一次也没碰上,未料喝口酒,竟惹得宋公子主动相邀。”

侍女马上惊恐道:“郎君说笑,老板只是与这东鹰坊主人认识,不知哪里来的讹传,东鹰坊与宋公子毫无瓜葛。”

群青心道,大宸禁赌,若真是私产,他自是不肯承认。

赌坊老板是宋问,她心中有些后悔。方才不该让崔好跑了,恐怕今夜陆华亭原本是要生事缉拿宋问,她担心一枚玉沸丹,打草惊蛇。

但能见到宋问,陆华亭自然不愿放弃这等机会。

进了厢房,第一眼望见的是满桌河鲜,边缘的盘子几乎要从桌上掉下来,群青却毫无食欲,因为屋里也有那股幽香,屏住呼吸也没用。

“在外面便听见了,兄台竟是早就认识宋某吗?”宋问年轻,模样清癯,身着绸衣,向二人拱手见礼。不像商人,倒像是书生。

只是此人眼底也有一点黑,令群青想到了孟观楼。

便听陆华亭道:“鄙姓孟,带着夫人自剑南道过来买丝。常言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入叙州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叙州最大的绸商是谁,以后还要仰仗宋老板。”

说罢,还从袖中取出一匣明珠递给宋问。

宋问会意,笑着请二人坐下后,看看陆华亭:“原是来进货的,那还不好说?宋某手上,正好有一批织花双绉……”

只听羃篱下传出冷冷的声线:“我们是要卖给胡商,胡商压价本就厉害,双绉太贵,何况是织花的,挣不到钱。”

宋问一顿:“那还有叙州盛产的古香缎……”

“胡商说了,今年与西蕃停战,宫中送了大量古香缎入西蕃,恐怕也卖不上价了。”

群青道,“眼下西域时兴的,正是几年前的新料,我们想要提花罗,不知价格比往年何如?”

宋问稍加思考:“一匹,得五十两银吧。”

“太贵,比之苏杭价高,今年尤其高。”说着,便起身,扯扯陆华亭的衣袖。

宋问急忙拦住他们,望向陆华亭:“家里生意,似乎是娘子做主。”

陆华亭瞥了群青一眼:“见笑了。”

宋问靠在椅上,再也不敢小瞧这羃篱娘子。方才一试,此女对丝绸原料、价格了如指掌,再瞧这砍价时凶悍模样,岳父还来信说有人自长安来查案,只怕是草木皆兵了。

“不过是一批提花罗而已,若能结交孟兄这个朋友,送给你们又有何妨。”宋问话锋一转,“不过,宋某好奇,娘子的玉沸丹是从何而来?”

群青思忖片刻:“我们打听丝商的时候,遇着个娘子因家人生病筹钱,说此物可以强身健体,在丝商中颇为流行,将玉沸丹卖给了我们,只是不知如何服用。”

“此物的确可以强身健体。”宋问笑出犬齿,“你们的饮法也并无错处,只是用普通的酒,未免暴殄天物,某今日款待,娘子尝尝?”

宋问说着,推开一匣,用银勺将玉沸丹置入酒盏中,将那杯沸腾着幽香的酒,敬奉群青

,双眼观察着她。

群青犹豫着未接,身边横出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将酒杯截下。陆华亭望了眼酒液,喝了一口:“娘子平日不饮。”

他方喝一口,群青忽地握住了酒杯。两人气力相较,陆华亭隔着羃篱望她。

宋问只见那羃篱娘子细长柔白的手,了力竟使酒杯不得寸进,不由笑道:“孟兄连饮酒都要被管?”

“我不饮,他也不能贪杯。”群青将酒杯夺下,拿尾甲蘸了一下,“我倒是奇怪呢,宋老板这般劝人贪杯,难道其他人的娘子不加阻止吗?”

宋问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此时两颊微红,长长吐了口气,闻言笑道:“夫人说笑了。既是强身健体,对房事也颇有助益,其他人的娘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都不说话,群青只觉周遭似乎冷了几分。

这一静,便显出楼外的兵戈喧闹之声。宋问刚从酒劲中缓过劲,门便被撞开,小厮道:“东鹰坊那边出事了,死士,有死士在内里杀人!好多血,其他人慌了,也纷纷地往外跑。”

宋问低声道:“仆妇呢?”

“大理寺卿带着人马刚刚赶来,撞上了,不知为何县驿没有通传,说是要查封了东鹰坊,只怕连累了老板您……”

“大理寺的人?”宋问一下子便醒过了劲,眼里闪过一线慌张,顾不上陆华亭与群青请辞了,只敷衍拱手:“孟兄倒时一定联络宋某,恕不远送了。”

群青随着陆华亭出来,上了驴车。狷素与文素冒出来,群青便远远地坐在了一边:“他喝了一口酒。”

狷素“啊”了一声,只看向陆华亭,见他毫无异状:“那赶快找个医馆。”

“不用。”陆华亭无谓道,“不过一口而已。若不亲尝一口,如何知道宋问是怎么一点点掏空了旁人家产的?”

回到客栈,一行人迎面碰上一个提灯的老人,他一见群青回来,神色总算从不安变成欣喜:“六娘,你没事吧?”

竹素紧随其后:“实在是拦不住他啊。”

群青安抚李郎中,她要了碎瓷片,将尾甲上的酒液刮下来,递给李郎中:“师父,我是去寻玉沸酒了。此酒害人,还请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她想起什么,拽住正要上楼的陆华亭的衣袖:“师父,给他诊个脉。”

李郎中刚要动作,群青忽地被陆华亭反捉住手腕,这股力量将她带上楼,拉进阁子内,抵在了合上的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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