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瞳孔一收,一下子明白了:“帮你打点也不是不行,谁让我就缺这么一个命硬的丫头呢?要我说,她命这么硬,你赶紧把她送走,也省得再被她克着。”
黎百川摆出肉疼的表情,画了押,写了断亲文书:“便宜你们了,就当送走个灾星。”
白氏将两份文书收好,交待了黎久薇两句,就去找狱吏说话。
黎久薇一出来就碰上了去取姜汤的顾氏姨娘,她昂着头,像一只马上要飞上枝头的孔雀。
“白妈妈一路从元都追到这儿,付出了那么多,买二姑娘的主家一定很有钱,妾身还没恭喜二姑娘。”
黎久薇笑了一下,指尖抹净嘴角残血,抬手就抹到了顾氏脖子上:“人在做,天在看。我这棵草填了坑之后,家里剩的就都是宝。就是不知道下次又要填坑的时候,会把谁推下去?”
“顾姨娘生了一双好儿女的,到时候万一……这都是后话,没了我娘,眼下你最该做的是赶紧想法子扶正,坐上我娘原先的位子。当心晚了,来不及。”
“这又是从何说起……你爹他不是那样的人。”顾氏还没想明白,就是没来由地有些气虚。
“他是怎样的人都不影响他想吃好的喝好的,姨娘没这样的本事,还能拦得住他在西绥找一个有家有业的?”黎久薇轻笑了一声,抬脚就走。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等着它生根发芽好了。在她的
身体恢复过来之前,就让顾氏替她拖着黎家吧……
黎久薇乐颠颠儿地出了关押他们的庄子,一抬头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白氏自己坐在车夫旁边的位子上,招呼她上去。
“里面备了衣裳和茶点,姑娘路上收拾一下,晚些时候进城。”
这该不会是要穿寿衣、吃断头饭吧?
黎久薇站在原地没动,刚刚只想着尽快摆脱黎百川,还没仔细想之后该怎么才能不被填棺材,这会儿她才有工夫好好打量白氏一番。
一个外乡人能在元都的伢行占据一席之地,一定不简单。
一个人伢子,也不可能真的尽心尽力地帮一个人货,还是一个就快要被填棺材的人货。关键是,白氏身上完全没有死气……
这么看来,白氏大概……应该就不是带她去冥婚的,只是不知如此大费周章,究竟图她什么。
黎久薇懵懂地抬头看向白氏,并没有因为可能不用去填棺材而多高兴:“您从元都一路追到这里买下我,就因为我的命特别硬?”
白氏神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命硬就是命硬,这有啥好说的。主家的少爷命也硬,整个西绥都找不出个压得住的。”
“他们听说我要回来,就托人带了信,让我帮着寻摸一下,然后就在流放的人里找到了你。你正好又是来西绥的,这不就巧了嘛。”
真这么巧?
白氏不说,黎久薇就只能装作接受:
“原来我的命这么硬啊,我娘和黎家都落得这样的下场,应该就是被我克的。”
接着,她猛地话锋一转,“您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刚刚我利用了您。呵,十四年的父女,多少还是有些养育之恩的,可我就要跟他断个干净,您会觉得我心狠么?”
白氏没想到她这么直白,有些措手不及:“怎么会,是他不配当爹。人有点手段也是应该的,省得总被欺负……先赶路吧,误了时辰该进不了城了。”
“无论您究竟为什么买我,都多谢您帮我葬了娘亲。久薇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您对我有大恩,我也一定会对您好的。”
黎久薇郑重地行了一礼,不等白氏回应,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里烧着一只小炭炉,上面温着茶,贴着两个烧饼。
黎久薇又饿又渴,上来就牛饮了半壶茶,大口大口嚼起了烧饼,没有半点仪态。
吃完了,换了衣裳,听着车轮骨碌碌的声音和远处不时传来的几声狼嚎,她索性边闭目养神,边继续推想着白氏背后的目的。
白氏说这身子“命硬”的时候,神情微微闪烁,明显是在说谎,这身子的命格分明是“海中金”才对。
海中金,属八字纳音五行,简单点说,就好比金子沉入海底,避开了风浪,可保千年不毁,同时也因不见天日,终其一生无法享受世间的富贵烟火。
这样的命格,百年无双
。
有这样命格的人,自身无论有多好,一生都会极为贫贱,甚至还会害人害己,连累身边的人。
白氏跟她无冤无仇,买她,肯定不是为了看她穷困潦倒的,那就只剩下利用她连累她身边的人了。
黎久薇对事情的大概已经有了猜测,是买她的主家想要害人,又不敢明着害,只能给对方送上一位命格特殊而罕见的女子,暗中加以影响。
至于他们想要加害之人,要么本事了得,要么身份特殊,不能明着撕破脸,再或许二者皆有……
黎久薇闭着眼玩味地笑了笑,危险是危险,她至少暂时不用死了,还能像被封住之前一样,在人世间挑上几件事儿、几个人好好地玩儿一玩儿……
啊,坏了!
黎久薇正高兴着,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头也开始发晕。
刚才实在撑不住,又下意识地觉得不过是些人族的吃食,害不了她,没留意里面加了料。
难道她猜错了?那些就是断头饭,白氏觉得她不老实,等不到坟前就要她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