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定情
当下钟仁浩便将宗仁轩连失两子之后,无比悲痛,现今想招一门女婿上门,将来奉养他们老夫妇晚年一事的想法和盘托出。
临了,他还不忘说道:“我仁轩弟弟家境殷实,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只要能成了这门亲事,这钟家万贯家业将来自然都是你们小夫妻的。”
听到这里,陈正南心头怦然。但想到自己犯了人命大案,一路艰难逃亡,每天上路都是提心吊胆,担心害怕,如今能有这么个一生一世的落脚安身之处,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凶险,生怕连累这一家善良人家,他又迟疑起来,只得低声说:“婚姻这等大事,晚生不敢轻言,再者,我眼下还有事在身,人在旅途,实在不敢立刻就应承决定这件事情。请伯父容晚辈见了伯父、老叔之后,商量得到允许之后,再回来此地与你再谈。”
陈正南心道自己撒了谎,眼下还得将这谎圆上,继续按那卦摊的老人之言继续南行。
钟仁浩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也是应当,你虽然没了父母,有伯父、老叔在那也是一样,自当请教他们,这事当然要有长辈肯。”
他说着,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禁暗喜,端起了杯子,频频与陈正南对饮。
不久,钟仁轩从外面回来,坐下把盏劝酒。丫鬟又进来加了菜,给火锅加些木炭。
钟仁轩见钟仁浩面上有得意之色,便知道事情已经有眉目,更加开心,三人推杯换盏,酒喝得甚是热闹,陈正南被劝得只喝到小醉,饭也没有吃,最后被人扶着送回卧房,倒下便睡。
接下来两日,雪渐渐住了。
陈正南要动身上路往南去,钟家以雪后路滑,路面冻结,马蹄容易滑倒受伤为由,反复留他住下,待到路面平顺再行。
数日里,每天中午或晚间,那钟仁浩总会过来一趟,三人自然是痛饮一场。
自那日之后,香兰便不再过来与陈正南一同吃饭,她的父母招待陈正南更是热情周到,热汤热菜,问寒问暖,格外亲热。
一日晚间,陈正南饭后看了会屋内的闲书,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他起身说:“请进。”
门开了,钟家的丫鬟从外面走进屋,进屋前还向后面看了一眼,进屋后就关了门。
“有什么事吗?”陈正南站起来问。
“何公子,”丫鬟涨红了脸,她说着取出一只香囊递给他说:“我们小姐让我替她送给你的。”
“这个,多谢了。”陈正南接过香囊,不知该说些什么。
丫鬟又说:“我们小姐让我告诉你,她父母的意思已经知道了。她说会等你三年,只盼你尽快地回来。”
陈正南点点头:“请你告诉小姐,我知道了,深谢小姐美意。”
丫鬟“嗯”了一声,回身开门,忽然又站住,回头说:“我们小姐还说,请你一路多加小心,路上须得照顾好自己,这个我差点忘了说。”
陈正南道:“知道了,请你替我多多谢上你家小姐,也请她珍重。”
丫鬟走后,陈正南手里拿着香囊,恍然出神。多好的女孩啊,我要是没撒谎该多好,那样就能直接留下来了,哪里还要在这快过年的大雪天上路奔波。
然而,和人家说实话也是断不可能的,说不定早让钟家的人给扭送官府了,此刻正戴着大枷锁关在大牢里。
又过了一日,路上的雪花尽了,连日天晴。
这日晚上,陈正南向钟氏夫妻请辞,他夫妻二人也不便挽留,只得应允。
走前,陈正南特意提出想带了那本《绘图鲁班经》,旅途上可以细看。
钟仁轩自是满口应允,说那是他祖父少年时代为造农具所购,自己全无兴趣,随便拿去。
晚上睡前,陈正南将那书与香兰送的荷包一并仔细包好,放才睡了。
次日早饭罢,钟仁轩夫妻将他们送出院门,反复叮嘱他一路小心。
香兰母亲做了一些甜食、干粮给他在路上吃,整整包了一个大包袱,另外又送了他五两银子。
陈正南再次向夫妻二人表示了感谢,最后恋恋不舍上马而去。
上大路时,他回望去,只见钟仁轩夫妻还站在门前远远看着他。
这时,香兰也从院里走出来,靠在院墙上望着他远去。
陈正南叹息一声,拍马前行。
大年三十那天,陈正南到了陵川县东边的小镇东埠,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店住了下来。为了不在大年上外出行走以致引人怀疑,他就在此地住了三天没有赶路。
这三天里,街上的店铺大多关了门,连卖吃的都没有,陈正南幸亏有香兰的母亲送的干粮,没有被饿到。
到了大年初四,陈正南再次踏上南去的大路,走到大街上,他故作随意地四下瞅瞅,结果竟然在街边的山墙上又看到了追捕自己的文告,尽管那文告早已经被风吹的破烂不堪,但还是能看出那上面写的是自己的事。
陈正南立刻又恐慌起来,想到自己到现在仍然还在山西境内,不禁有些懊恼,责怪自己不该留在小镇上多停了三天。
缓步慢行,陈正南正懊恼间忽然听到后面一片呐喊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从后面叫嚷着追了过来,手里拿着棍棒烂砖。
陈正南脸色立刻煞白,他曾经想过自己被抓捕,被送进大牢,在秋天被砍头,但当这一刻突然来临时,他还是给吓得浑身软,差一点从马上跌下来。
那群人飞快从后面追到了近前,陈正南知道再无逃脱的可能,只得闭上了眼睛,叹息一声,无奈地低下了头。
然而那群人很快就过他骑的骡马,继续向前追去,陈正南这才神魂归来,知道这些人不是冲他来的。
他长出了一口气,向前看去,只见刚才自己懊悔时,没注意到有一只花狗从左侧的街边向前狂奔,看那狗僵硬的身体,显然是伤了人的疯狗。
陈正南暗自庆幸地摇摇头,连连拍马出了小镇,向南而去。
数日后,陈正南到了黄河边,河那边便是河南地界了,不再是山西的土地。
然而到了渡口边,陈正南忽然现岸边站了两队持刀的官兵,二十几个官府的差役,马匹在不远处摆成一片。
陈正南不由得心中一声悲叫:他妈的,怎么在这里还有出省的严查,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回头就跑吗,那可不是此地无银三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