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黑绕到凤姐的院子后面,远远的刚望见那大石阶,就听有人喊道:“快走、快走,迟些就出不去了!”
杨氏吓的急忙躲在树后,却见大石阶底下窜起个人影,飞也似奔着这边儿来了。
她起初还以为是来顺,谁曾想借着月色细一打量,那带着满身污秽狼狈奔逃的,竟是在贾家私塾里教书的瑞大爷!
这却让杨氏愈的糊涂了。
夜闯内宅的不是那来顺么,怎么反倒是贾瑞在夺路而逃?
愣怔了半晌,她这才晃过神来。
因见大石阶那边似有几人凑到了一处,杨氏略略沉吟,就又悄默声的凑了过去,想要弄清楚方才究竟生了什么。
哪知道离得近了,满耳朵就全是吹捧来顺的马屁声——光听那些夸张的言语,怕是赖大都要膛乎其后了!
偏杨氏偷眼观瞧,那极力吹捧来顺的,竟还是几个宁府下人。
这就让她一时想差了,只当贾瑞那狼狈模样,全是出自来顺的手笔——而且来顺为了避免消息走路,又专程找了几个宁府的下人帮忙!
再加上王熙凤,还特意帮他支开了上夜人……
这心机、这能力、这人脉……
直让杨氏心中惊骇莫名。
暗想着,连贾瑞这般身份地位的,都被来顺玩弄于股掌之间,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偏自己三番两次爽约,至今也未曾给他答复。
倘若他一时恼了,也把这等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自己却该如何是好?!
可借着灯光看清这贾瑞的相貌之后,来顺心里那点同情,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感情这贾瑞正是前日里撞了来顺,还破口大骂的小白脸。
原来他那天还真是赶着去投胎的!
来顺当下想也不想,一把推在贾瑞胸口上,直把个弱不禁风的贾瑞,推的蹬蹬倒退几步,又一屁股坐回了炕上。
那贾蓉也是个人来疯,顺势把他揽在怀里,嬉笑道:“瑞大叔方才那般猴急,又怎舍得抛下我,就这么走了呢?”
贾瑞还待挣扎,贾蔷就把灯笼杵到了他脸上,嘴里喝道:“瑞大叔做的好大事!如今琏二婶已经告到太太跟前,说你无故调戏她。她暂用了个脱身计,哄你在这边等着。”
“太太听了这事儿,险些都气死过去,因此才叫我来拿你——偏你刚才又那般恶形恶状的!没的说,快跟我去见太太吧!”
贾瑞听了,直被唬的魂不附体,连道:“好侄儿,你只说没有见我,明日我重重的谢你。”
贾蔷闻言就笑道:“既然有重谢,放你走倒也不是不行,就不知你究竟打算怎么谢我?这空口白牙的可不成,总要立个文契,才不怕你日后反悔。”
“这……”
贾瑞苦着脸道:“这等事儿,怎好落在纸上?”
“你只说是赌输了借的就成!”
贾蔷说着,又示意来顺自外面取了纸笔来。
连哄带吓的,先后让那贾瑞写下了两张五十两的借据。
却说贾瑞见他二人终于满意了,拔腿就要溜之大吉。
那曾想刚到门前,就又被来顺一把推了回来。
贾瑞踉跄着好容易稳住脚步,气得回头质问贾蓉、贾蔷:“借据我都已经写了,怎么还拦着不让我走?!”
贾蓉冲来顺一努嘴:“我们两个是答应了,他可没答应。”
贾蔷也笑道:“这是二婶婶派来的监工,最是要紧的一个人,他要是硬拦着,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贾瑞闻言,咬牙从袖筒里摸出四两多散碎银子并十几枚大钱,一股脑掷在来顺怀里,嘴里恨声道:“这总够了吧?还不快滚开!”
嘿
老子这暴脾气!
刚才对那贾蓉贾蔷,他是求爷爷告奶奶,只差跪下给两个侄子磕头了。
如今面对来顺时,就扔过来几两碎银子,居然还敢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施舍嘴脸!
来顺理也没理,任由那银子铜钱叮叮当当落到地上,板着脸道:“瑞大爷怕是误会了,两位哥儿放了你,最多也就挨几句骂,但我要是放了你,那可就得豁出命来扛!”
贾瑞哪想的到,这下人竟比主子还要豪横?
当下指着来顺‘你你你’磕巴了几声,然后突然泄了气,哭丧着脸问:“那、那你想怎得?”
“瑞大爷有所不知。”
来顺大义凛然的道:“我原是出身王家,跟着二奶奶一起到了这荣国府里,对二奶奶最是忠心不二,想让我违背二奶奶的意思,放你一条生路,却怕是——哼哼!”
他盯着贾瑞冷笑两声,只笑的贾瑞心里凉了半截,正以为自己今日插翅难逃,就听来顺道:“得加钱才行!”
这老梗一出,非只是贾瑞听的呆愣,连贾蓉、贾蔷也是轰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