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群臣先是有些措手不及,紧接着一部分人便跟着忠顺王一起劝进。
虽然更多的人都心存顾忌,但这等事儿总不好落于人后,所以很快劝进之声便如星火燎原。
贺阁老与徐阁老见状,也只好混在其中一起声。
这时候皇后冲一旁的戴权使了个眼色,戴权立刻步出卷帘,扬声喝令‘肃静’。
等到群臣安静下来,皇后才在珠帘后面点名道:“詹事府何在?”
“臣在。”
焦顺忙越众而出。
“往奉天殿将太子请来。”
“臣领命。”
焦顺得了差遣,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灵堂,太子倒还没怎的,身边的太监宫女见了焦顺,却都是激动地难以自拔,显然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焦师傅。”
太子沉稳的一拱手,焦顺也忙还了一礼,然后将皇后传召的事情说了,然后看看四下并无旁人,又凑上前耳语了两句。
太子微微蹙眉,不过很快就点了头。
于是两人又原路折回了太和殿。
此后的事情古井无波,太子当场与百官定了君臣名分,但因为太上皇的葬礼在即,所以登基大典推迟到了十日后。
等到具体事宜商量的差不多了,太后和皇后在焦顺的提醒下,还专门将忠顺王请到近前,夸了几句公忠体国的漂亮话。
直把个忠顺王得意的频频斜藐两位阁老,早把蒋先生让他在人前,尽量表现出与内阁和睦的建议抛在了脑后。
等事毕,再见到蒋先生与周谟时,忠顺王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表示,若是那些腐儒再不开窍,他大不了跟皇后还有小皇帝合流,转而支持隆源帝留下的新政。
对此,蒋先生自然一百个不认同。
不过事情还没到哪一步,他也没必要非在这时候较真儿。
且不知道是为何,此后两日他一直寝食难安,总觉得这次葬礼似乎会生些什么。
于是便找到长史周谟复盘了一下当前局势:
自从龙禁卫纷纷来投,几处宫门都安插了人手,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三大营历来只尊皇命,如今太子尚未正式登基,他们应该不会贸然参与进来——尤其这还关系到太上皇的葬礼。
顺天府的贾雨村是个墙头草,何况手底下虽有数百衙役,却也只是弹压泥腿子用的。
巡城司……
“巡城司不用担心。”
这个是蒋先生自己排除的,中下层官员当中,最为敌视焦顺的就是言官,而巡城司恰是御史言官当家。
里外里算了一通,蒋先生就安心了不少。
京城里能动用的强力暴力机关就这么几个,其余零零散散的,只要在随行的龙禁卫里,多安插一些信得过的人,也就不足多虑了。
除非有人能凭空变出成建制的兵马,而且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惊扰太上皇的葬礼。
这怎么可能嘛?
不过事实上,这也和蒋先生自己最近变化有关,原本他不过是个落第举子,在忠顺王驾前虽受重视,但也依旧存了三分自卑。
故此在忠顺王面前颇能放得下身段,每每建言都要绕七八个弯儿,先把忠顺王哄的高兴了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现在么……
自从被误认为忠顺王的‘文胆’,他在士林里声名鹊起,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渐渐也就把自己当成了名士。
这名士,哪有卑躬屈膝一味谄媚的?
因此建言时,态度不自觉便刚硬起来,偏忠顺王吃软不吃硬,又自持优势在我,眼中一片万物竞、生机勃勃的景象,怎肯再听蒋先生劝说?
这会儿忠顺王心情正差,听蒋先生又是这副‘悔不听我言’的钢口,当下便不耐烦的呵斥道:“这不急那不急,等到太子登基地位日渐稳固,却哪还有本王的机会?!”
说着,又赌气道:“那些腐儒酸丁尽是些无胆鼠辈,怪道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哼,就算没有他们,本王自己也……”
“王爷三思啊!”
蒋先生听了急忙又劝:“眼下实不宜与内阁生嫌隙,一来不利于咱们制造声势;二来下面那些反复小人,也有可能会因此而动摇,若坏了王爷的大计,岂非得不偿失?!”
听到‘坏了大计’四个字,忠顺王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理智,于是斜眼看着他问:“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自然是……”
…………
转过天。
一日看遍钗黛云的焦顺,早早顶着黑眼圈回到了宫中,刚换好孝服,就得了内阁属吏通知,让四品以上官员在太和殿聚齐。
焦顺虽是詹事府少詹事,但毕竟经历的少,詹事府又只是个虚名,实则并未真正增设单独的机构——毕竟当时谁都知道皇帝已经命不久矣了,没必要为一个注定要很快淘汰的机构大费周章。
所以他是在得了提示之后,才想起满月劝进的规矩,不由暗道一声侥幸,亏得自己只请了一天半的假,否则群臣劝进却独独少了他这个东宫少詹事,岂不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