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夫人心中冷笑。
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6婉吟与定远侯夫人对视片刻,终于垂下了柔软的脖颈,像一只露出了致命处的幼兽,“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女使上前,引6婉吟去换衣裳。
隔了一层木樨花架的男郎宴上,大家虽都在吃酒作乐,但离得这般近,自然也听到了方才定远侯夫人说的话。
木樨花香蔓延,浓的人几乎呼吸不畅。
有男郎道“今日真是有眼福了。”
“是啊,是啊。”
这些男郎们丝毫没有想到,一个伯爵府的小姐,在宾客们面前跳舞,是如何被折损的一件事。
梁定安最喜吃酒,像这样的日子,早已吃醉了,正趴在桌子上醒酒呢,哪里知道隔壁生了什么事。
扶苏坐在距离木樨花架最近的地方,他微微偏头就能看到6婉吟随着女使走远的背影。
柔软,纤细,像一株轻轻一掐就能折断的菟丝花。
可其实这个女人并非那种柔弱之物,她藏着锋芒,隐着脾气,像柔软却又坚韧的蛛丝,细细密密搭建着自己的网。
可惜,太稚嫩了。
未长成的一只小蜘蛛,一把火,就能烧干净了。
如今,定远侯夫人便准备来做这把火。
她做今日之宴,将男郎们故意安排在一花架之隔之地,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今日,她要将这位兴宁伯爵府6五小姐烧毁干净。
目的是,为了烧断她妄想攀折定远侯府的心。
6婉吟被女使引到一处水榭内,远远便能瞧见几个舞姬靠着水榭说话。
注意到6婉吟的目光,那女使解释道“那几个是府内舞姬。”
6婉吟扯了扯唇,没有搭腔。
她今日与这些舞姬没有半分区别。
水榭内挂着舞姬穿的衣裳,还有装扮用的一些东西。
那女使是定远侯夫人的身边人,等级颇高的大丫鬟,一上来就将这些舞姬轰到隔壁去练舞了。
屋子里只剩下6婉吟一人。
那女使笑盈盈道“衣裳、饰都在,奴婢服侍小姐。”
“不用。”6婉吟道“我自己来。”
6婉吟拒绝了,那女使也不强求,转身就出去了。
小娘子站在屋子里,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舞姬服,脸上表情愈冷。
她想,她终于知道这次木樨宴是为何而来了。她的面子真是大,大到让定远侯夫人花费巨资,替她搭建了这样一座华丽的舞台,让整个京师的男郎、女郎,夫人们都来见证她的屈辱。
6婉吟深吸一口气,走到衣柜前,看着里面挂着的那些衣物,伸出手,指尖是颤的。
她咬牙,狠狠拍了一把自己的手背,看着白皙肌肤之上印出的红痕,像晕开的胭脂。
疼痛蔓延,6婉吟的手也不抖了。她闭上眼,然后又睁开,吐出心中那口浊气,随手挑了一件还算正常的,便拿着去了屏风后。
第一次换舞姬服,6婉吟不太会穿,捣鼓了很久才换好,当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冷不丁看到靠近梳妆台的地方,也就是屏风正对面站着一个人。
男人背对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柄玉簪。
那玉簪上缀着一柄小扇,小巧玲珑,很是可爱,随着男子的把玩而微微晃动。
男人没有回头,却仿佛后头生了一双眼睛,只开口道“如此屈辱,你也忍得”
6婉吟攥紧身上的舞姬服,努力挺直背脊,眼眶却忍不住微红。她想,幸好他没有转身。
却不知她的模样,都被梳妆台上那面镜子照得一清二楚。
镜中,小娘子穿了件素白色的舞姬服,没有一点花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像坠落的仙子。只可惜,仙子红了眼眶,委屈极了,却拼命压抑着。
“我比不得扶苏公子金尊玉贵,今日看着尚且是在兴宁伯爵府的小姐,明日指不定连那些舞姬都不如。”6婉吟咽下喉中哽咽,努力用自己正常的音色说话。
屋内陷入安静,男人沉吟半刻,突然扔掉手里的玉簪。
那“啪嗒”一声,轻轻坠落,像砸在6婉吟心间似得,让她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扶苏转身,直面她。
6婉吟努力睁大眼,表情也跟着绷紧。
男人勾唇,似笑非笑,慢吞吞地朝6婉吟的方向走去。
6婉吟想起在白云道观,红枫树下的事,下意识往屏风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走近,笑得又薄又轻,眼看6婉吟退无可退,直推到墙壁上,甚至被逼到了墙角。
外头突然传来舞姬的说话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