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问题。
是阿珏的。
崔珏却不认为有何奇异之处,回道:“一姑娘与嫂子都是女子,自然比与我相见亲厚了。”
他问:“大哥不饿吗?”
崔瑜:“……饿!”
他叫小厮:“快点上饭!”
一边吃饭,他一边又不禁注意着兄弟。
见崔珏还如平常一样无甚表情,他又觉得是他错想了,阿珏不是被美色所惑。
这个家里,快被美色所惑的另有其人。
那便是……他的夫人!
……
与幼弟饭毕,崔瑜仍回妻子房中歇息。
崔珏独自小憩,闭目躺在榻上,却并未入睡。
直到此刻,他才敢确认,在纪一姑娘面前,他没有想起那个不可说的……冒犯的梦境。
如此便好。
-
又下了两场雨,四月将过,天气渐次转为炎热。
安国公府里的两位病人,徐老夫人与纪明达,也终于都大致康愈了。
一日休沐前,安国公夜间请安回来,又与夫人提起:“明达既已好了,便快请舅兄过来提亲吧。”
这就耽误了快一个月。
温夫人这次却没应,反问:“老爷忘了前些日子京里的流言吗?”
安国公当然知道。
他皱眉道:“陛下发了话,已无人敢再传了,都过去了,还怕什么?”
温夫人耐心与他分说:“我是想着,虽然不敢传明遥和崔珏了,但这还没过去多久,就急急地定了明达和从阳,又怕人多想。难道有陛下的话,就能禁得住旁人都不想?咱们虽然清白,也要众人都看清楚才好。明遥和崔珏明年才办大礼,索性把明达和从阳也推到明年办,今年秋冬再定亲也不迟。再过三五个月再定,也就没人多心了。”
安国公在旁听了,却仍然不乐,怀疑说道:“从明达十一三,太太就给她挑起了女婿,一直挑了四五年才满意。去年明遥十四,也差不多定下了。太太只顾着前两个女儿,怎不想想三丫头今年已经十五,若明达秋天才定,又什么时候定三丫头?”
太太一向偏心,不是故意找借口,要把三丫头耽误下来吧?
温夫人自是听懂了安国公的言外之意。
她气得想笑,也便真笑了两声,说:“我知道老爷是怕耽误了明德,老爷若非要赶着办,我也不拦。只是没听过谁家三两个月就把三个女儿都定出去的,只怕便是本没有事,也要传出话了。我本想的是,她姐姐们名声清白无暇,三丫头自然也清白,如此才好说亲。我是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到了那时,老爷再后悔,可别怪我——”
她慢慢地把话说完:“我也不敢管了。”
这话一落地,安国公好似立刻就想明白了一般。
他忙笑道:“我哪里是只怕耽误了明德?明达最年长,也怕耽误了她!太太误会我了。孩子们的亲事,还是太太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温夫人却没顺着台阶就下,反还又说:“和崔家的亲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办的。老太太要退亲,老爷不肯给退,非要换人,也是我办的。和我娘家提换人,旁人自是不好开口,也都是我去说。如今不过是为了家里都好,要缓些给明达提亲,也没耽误着三丫头,老爷就几次三番的催我,又叫我害怕。我看,三丫头的亲事我还是不管了,都交给老爷做主的好。”
——太太真要不管,他哪里去寻好人家?
安国公就急了,忙说:“太太真是误会我了!太太用心,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们毕竟也是我的孩子,出阁大礼,我难免多问几句。太太若不喜欢,我今后都不问就是了!”
看他当真着急起来,温夫人心内冷笑,口中却叹道:“老爷虽然信我,我却怕辜负老爷。”
看着安国公的眼睛,她说:“老爷清楚,三丫头姨娘的事不算秘密,知道的人家不少。”
当年她初嫁老爷,老爷有一个极喜欢的爱妾,姓姚,是京中小户人家的女儿,老爷成婚之前在外自己瞧上的,给了人家极厚的礼接到家里做良妾,几乎宠她到了不顾正室体面的地步。
她嫁老爷本不是因两相情好,也早知他房里有几个姬妾,本不在意。偏这姚姨娘自认不凡,存着挑衅之心,屡屡冒犯,还妄图把自己小产栽赃到她头上,意图指她“嫉妒”,犯七出,想让老爷休了她。
老爷虽没听她的,她却实厌烦得很了,便求哥哥寻了一个绝色女子买进来,便是沈姨娘。
老爷果然喜欢极了,把对姚姨娘的心减了许多。
有人平分秋色,姚姨娘也似乎安分了。
她有了明达不多时,沈姨娘便有了明遥,姚姨娘也生了三丫头。
她又有了明远。
又一一年,沈姨娘又有了身孕,姚姨娘却没有。
或许是因来的太医都说,沈姨娘怀的必是家里的第一个哥儿,也或许是因这些年姚姨娘心里的嫉恨越来越深……总归,沈姨娘怀胎六个月的时候,被姚姨娘从花园高阁上推下了台阶。
有几个婆子恰在下面扫洒,都看见了。
明遥和几个丫头嬷嬷……也看见了。
明遥……果然自幼灵透,当时便大声将此事叫破。
家里人人皆知,是姚姨娘害死了沈姨娘和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偏老爷还想包庇凶犯。
她一直记得,老爷要打死所有做证的奴才,还对明遥大吼大叫,发疯似的骂她:“你妹妹说你撒谎!你撒谎!!你姨娘是自己掉下去的,你是不是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