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永恒不变的黄沙与灰暗的天空。
多少年了?我被驱逐到地狱多少年了?
如果不是身后的翅膀,我都要忘记自己曾是天国最受尊敬的天使长路西法。
在这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生活中,我对生活的渴望也逐渐磨灭。
直到一封信的到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竟然有一封寄给我的信?!
颤抖的双手接住信封,我深呼吸了几次才稳定住双手以免把信撕碎。
皱巴巴的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写着“tosatan”,真的是给我的信!只给我的信!
我撕开信封掏出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写满了一个个怪异扭曲的字母,组成了单词,组成了句子,最后是一封写给我的信。
我高高举着手迎着光阅读,从字里行间我能现,写信给我的大概是一个小孩子,对世界充满了新奇的渴望,对一切都抱有好奇心,哪像我——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心如死水。
小孩子用童真的笔触描写自己的生活和学校的事。我很难说那是个令人开心的故事,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品尝到生活的艰辛,不够富裕的家庭,同学的嘲笑,真够可怜的。
我决定去人间看一看,哪怕变成人形时要遭受巨大的疼痛我也要去看看。
我有些害怕自己异样的瞳孔引起人类的恐慌,我选择了一顶宽檐礼帽,刚好能让我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
我就这么出了,完全想不到这个举动会改变我后来的生活。
当我走到那座低矮的小木屋时,一个穿着破旧蓝色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扎着两只稀疏的羊角辫蹲在家门口扫地,扫把比她都要高。
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有些惊恐的望着我,一头红在黑夜的暗影中格外显眼,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蹲下身子,努力让自己的身形看起来不那么高大恐怖,我问: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扫地?”
她的脸上沾了点灰,灰扑扑的倒有些可爱,只是太瘦了,脸颊肉不够饱满,我想捏一捏和她拉进距离都怕弄痛她。
她还有些害怕,但是回答的话很清楚,
“妈妈在做饭,爸爸在卸货,我就来扫地了。”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我忍不住夸赞她。
“要吃糖吗?”我掏出口袋里的一大把糖果,不知道她会喜欢哪种,所以每一种都买了点。
她看到我手里的糖果时,眼睛里放出亮晶晶的光,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啊。
“我可以吗?我没有为你做事,好像不能拿你的糖吃。”她有些拘谨,小手紧紧捏住扫把。
听见她的回答我有些意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懂这些?我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把糖果放到手里。
“好孩子,你生来就值得一切美好的事物。”
她的眼睛比刚才更亮了,另一只手松开扫把去剥糖果外衣,还不忘了说谢谢。
我也跟着笑起来,倒下的扫把打中我的头,帽子跟着掉落,我慌忙地去抓地上的帽子,还没有戴上,她就惊奇地说: “嘿!你的眼睛真漂亮!”
我的手举着帽子刚好把下半张脸遮住,很不可思议,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直白单纯、不掺杂欲望的夸赞了?
“我的眼睛?”我疑惑地问。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你的眼睛,金黄色的,像……像琥珀一样!真漂亮。”
金黄色如针尖般的瞳孔是恶魔的象征,我为它自卑了很多年,这些夸奖的话像河水一样滋润了干涸的心田。
“谢谢,你的头也很漂亮,像盛开的玫瑰花。”我也用同样的话夸赞她。
“不用谢,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值得一切。”
我和她同时笑起来,她剥开一颗糖递给我。
我刚要伸手去接,就听见屋里传来说话声:“露娜你在和谁说话?快进来吃饭!”
小女孩哦了一声着急忙慌地跑进屋。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叫露娜?好特别的名字。
她临走前把糖果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没有吃,一直保留着,直到现在。
我望着镜子中后背上两道难看狰狞的伤疤,用手轻轻抚摸着。凸起的肉痕像条虫子爬在我的背上,火焰燃烧时带来的疼痛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耳边传来筋骨断裂声。
我再也不能带着露娜飞了,再也听不到飞翔时她自内心的笑声了。
我拿出了那颗糖果放进了口腔里,舌头细细舔着糖果外表,竟然从中品尝出一丝甜意,这么多年了,味道不曾散去,正如我对露娜的爱,任时光流逝、风吹雨打也不会消散分毫。这是露娜带给我的。哪怕她早就忘记那个深夜中忽然出现的金黄色眼眸的男人,但是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我这一生放弃了很多,但还好,我没有放弃你,我的露娜,我的小玫瑰。
——so1·good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