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阁了,终于入阁了。
严嵩心怀激荡。
弘治十八年中进士,选为庶吉士,历经正德一朝十六年,嘉靖一朝十六年,终于,走到了大明文臣的顶点——内阁。
回望数十年来的经历、坎坷,严嵩深感为官之艰难,幸赖,总算是拨得云开见月明。
如今,他前面就只剩一个夏言了。
至于顾鼎臣,亦或丁忧的翟銮,根本不在严嵩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所谓的代阁员,更是糊弄他人的手段,皇帝亲口说过,这个内阁大学士是正儿八经的,非是临时顶上的。
严嵩心情愉悦。
只是,当他看到一旁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品茗的李国师之时,不由又是一阵气馁。
尽管不知皇帝为何如此重用李国师,可他明白,自己是永远达不到对方高度了。
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内阁是公认的最高权力部门,内阁辅是公认的权臣顶点,可国师……
连个品级都没有!
说难听点,不伦不类。
一个皇帝杜撰出来的官职,有什么好艳羡的?
厉害的不是国师,只是李国师罢了,兴许嘉靖之后,国师也会随着历史长河消亡,被后人遗忘……
还是内阁好!
上班第一天,严嵩相当积极,工作态度认真,对上司同僚,尊敬客气,对监管自己的国师,更是相当配合……
只不过他的上司同僚,对他很不以为然。
顾鼎臣眼里只有夏言,对出身南直隶的严嵩,很是瞧不上眼。
相比之下,夏言对严嵩又不一样,他是纯粹的讨厌,认为这人就是为了晋升,不择手段的小人。
虽然他也支持了皇帝主张,可他是被自愿的,不像严嵩,只为高升。
新组成的内阁班子很不和谐,不过,朱厚熜很满意这种不和谐,如此,才方便他分而治之。
真要铁板一块,他反而要忌惮、头疼了。
~
中午,国师殿内。
皇帝亲临,设宴席,邀内阁三人共宴。
严嵩、顾鼎臣激动的不行,一个南直隶礼部尚书,一个吏部侍郎,之前头上还有好多人呢,可短短时日,就一跃入阁,将昔日的上司踩在脚下,怎一个爽字了得?
如今更是能与皇上共宴了,妥妥的人生巅峰。
夏言就镇定多了。
上次的教训历历在目,至今伤疤还没好,才不会像二人似的,看着窃喜摆在脸上的两人,他不禁生出一股悲悯之情。
呵呵,当咱们皇上的宴席是好吃的?
几杯之后,
朱厚熜打开话匣子,就普及教育之事,展开话题……
严嵩、顾鼎臣,皆是一副‘唯皇上马是瞻’的嘴脸,瞅得夏言一阵无奈,之前在国师殿,他虽也被说服了,可随着同僚们的激烈反对,以及这些日子的深思,还是觉得弊大于利。
奈何,话都说出去了,已然没有退路可言。
一阵之后,
夏言找到说话机会,斟酌着说道:“皇上如此爱民,乃百姓之福,臣也十分赞同皇上的举措……”
朱厚熜斜睨了他一眼,打断道:“说但是吧。”
“然……但是,”夏言险些习惯性的抬杠,清了清嗓子,道,“我大明生民何止百兆?乡镇数以万计,花费何止千万?”
这话可算说到朱厚熜心坎上了。
是啊,这得多少钱啊……
朱厚熜只要想起这个,就不禁肉痛。
太痛了。
夏言见找对了突破口,趁热打铁道:“普及教育,利在千秋,可若操之过急,致使朝廷财政陷入枯竭,甚至危机,反而就不美了。”
这话并不完全是危言耸听,花费属实巨大。
学塾是免费的,且也不是一次性投入,不说之后的修缮,单就是教学先生的工资,一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夏言认真道:“大明府库殷实不假,可花钱的地方也多啊,朝廷若一直保持现有的财政收入,倒也勉强能承担,可若出现财政收支下滑……又当如何?”
“这……”朱厚熜无言以对,看向李青。
李青这才放下筷子,道:“广设官办学塾,非一日之功,哪怕不停开办,没个十年以上,也难以全数建设,在此过程中,当然会根据朝廷收支来做规划,自不会因噎废食。这点,夏辅尽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