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長蘇看去,也想起什麼。
自從那次合嬰雨露之後,靈蝶就變得頗為熱切,每次都會湊上來,顯然是還想再吞嘗一些雨露的殘靈。
不覺眼皮有些發熱,命長蘇喉結滾動,垂下眼眸,伸手將蝶靈揮去。
莫清嵐從袖中將弱水取出,把南疆國王子夢中之事如實告之,「此物對於祟世非比尋常,我想請師尊在上面下一道禁制。」
命長蘇伸手在弱水上指尖一撥,極為複雜的禁制紋路浮空出現,而後便一道又一道,鑽進了弱水之中。「這道禁制的作用是若它靠近祟世,你我皆可以感知。」
莫清嵐沉心感受,很快察覺到冥冥中那股聯繫,眉宇微動,睜開眼睛。
「多謝師尊。」
命長蘇看向他,輕舒了口氣,開口道,「弱水出自崑崙,崑崙山在蓬萊山側,屬於堯家管轄,弱水附近本該設有結界,能將它神不知鬼不覺取出來,看來動手之人修為不低。」
莫清嵐眼中也划過幾分沉意。
命長蘇看著他,開口道:「我聽聞繁鳶自殺時,曾留下一道死字梵文。」
莫清嵐愣了愣,點頭。
「只是一介婦人,在荻畫未承佛聖之名前沒有任何靈力,卻極為擅長操控怨氣,偏巧還被祟王盯上,釀出了不少禍端,致死都怨恨不解。」命長蘇語氣緩慢。
莫清嵐問,「師尊是覺得,繁鳶的背後,還有旁人在布局?此次弱水之事亦是?」
命長蘇搖,「不一定是布局,也有可能是乘亂作祟。」
莫清嵐眉宇輕動,並無頭緒,眸中生出不解。
於他而言,繁鳶讓殷蔣製造可以操控人之心魂的東西,這是造成他前世一切悲劇的開始,如今諸家事了、臨海道禍亂已鎮,此後大事便是日月山開,山中會生出一道秘境,產出大量的寶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古怪之處。
命長蘇喉結上下滾動,低聲開口,「我未曾與你說過我此前的事,你可想聽?」
莫清嵐靜然道:「師尊但說無妨。」
命長蘇聲音微啞,「繁鳶之恨在我。」
「恨?」
「當年我初入人間,最先去的,便是臨海道。繁鳶曾想對你下手,目的便是為了報復於我。」
「不光是他,諸家人因為我將你帶走,也對我恨之入骨,所以……」
莫清嵐卻道:「錯不在師尊。」
命長蘇聲音停下。
莫清嵐道:「諸家於我,只是利用,師尊是救我於水火之中。而疫鬼其性惡劣,倘若不加以制止,後果難料,換做我也會如此抉擇。」
命長蘇笑了一聲,起身踱步離開,聲音很低道,「我歷練百年,樹敵數不勝數,當年設下萬千石劍分身,也是怕舊怨復來,卻千防萬防,他們不敢對我動手,卻將矛頭轉向了你。」
「弟子師承師尊的威名,本就該……」
「清嵐,」命長蘇轉看來,輕聲道:「你雖然不怕,可我卻憂心你再受到傷害。」
此話落,空氣中頓時陷入短暫的沉寂。
與那一雙碧青的眼眸對視,莫清嵐怔然,嘴唇輕動,垂然移開視線。
命長蘇早有預料他的躲避,卻心中一瞬,依舊泛起了密密麻麻,猶如絲針細微的疼意。
「如今弱水之事,我會聯繫堯家前來處理,若有進展會與你知會,不必擔憂。」
莫清嵐點了點頭。想到什麼,他道:「師尊可記得南疆國之人,他們來了九凌宗,想見師尊一面。」
「舊人罷了,不必再見。」命長蘇思及,想到剛才的尉遲於飛,似是不經意提道,「不過我記得他們南疆國有個王子……當年我見他的時候,他滿身泥濘在地上打滾,想來如今,也是個……粗鄙之人。」
莫清嵐隨著命長蘇的話語,腦袋中想到蔚遲於飛那副打扮精緻,就算帶著面具,依舊能看出臉部五官立體的樣子,難以將之與粗鄙掛鉤,不覺眉心輕皺,愣神道,「師尊可是認錯了人?」
命長蘇視線倏然一頓,看過去,「你覺得他、尚可?」
莫清嵐卻笑,莫名好笑道:「弟子未曾看到蔚遲殿下的樣貌。」
比起他,尉遲於飛年輕,又坦誠,南疆國人祖輩容貌優異,頗具異域之風,清嵐從未見過。
但異域之人的樣貌,素來惹人喜愛。
一股濃郁澀然的感覺忽然從心間盪開,命長蘇壓下翻湧的心緒,唇角繃直。
發覺他不欲多談南疆國之事,莫清嵐不明所以,但也不再多問,轉而又道,「師尊不在的那幾天,我讓一個小弟子在右殿協理鎮守祟世,不知師尊可曾見過?」
命長蘇聞言,卻臉上得神色變得極為冷淡,啟唇道,「他?」
莫清嵐道,「姓沈。」
「是嗎?」命長蘇語氣沒有任何波瀾,「我當是闖入山上的毛賊,就將他丟去了無涯峰。」
無涯峰是為冬體峰的輔峰之一,在九凌宗六峰之中,山體最高、路途最陡,常年冷絕苦寒,乃是九凌宗犯人的反省之處,此前審判的花慕晴便在其中懺悔。
莫清嵐抬,眼中划過一絲難以窺得的迷惘。
第42章
莫清嵐此刻終於明白了,沈向晚身在殉祟峰,卻不曾下山來找過他的原因。
他本以為他是在與師尊培養情愫,而實際是情愫未生,人還被丟去了冰天雪地搓磨。有些走神,莫清嵐不覺想道:這與書中截然不同,為何會發展成這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