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鹭抬眼瞧着宋枝枝,看得她挪开视线,这才笑道:“你确定,你是想问我这个?”她略微倾身,“学姐,有话直说。”
宋枝枝欲言又止,但想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看向叶鹭。
“你的谢幕演出为什么要定在沪中?”见叶鹭面色如常,宋枝枝索性问的更加直白,“你和陈晏起,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
从宋枝枝那出来,叶鹭才现外面莹白一片。
沪中难得下这么大的一场雪,她索性没有打车,慢悠悠地沿着街道往市中心走。
脚下吱嘎的踏雪声响起,叶鹭低着头一下一下地踩着脚印,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若即若离。
叶鹭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揣着口袋,仰头呼出一口气。
“出来,不然我就去报警。”
黑色的轿车门打开,陈晏起撑着伞站到了叶鹭的面前。
“半年前,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叶鹭冷声道,“不要再缠着我。”
陈晏起耐心地等她说完,才缓缓开口:“我没有跟踪。”
他在附近谈公事,出门正好看到叶鹭进小区,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他原本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没想到还是被她觉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没我。”陈晏起朝前半步,将叶鹭整个都笼罩在雨伞下面,“我也说过,我会还你自由,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你们在一起,去哪里,结婚,生儿育女,我都不会打扰。但是阿路,你没有权利干预我对你好。”
半年了。
自从宋枝枝婚宴结束,这是他们第二次面对面说话。
叶鹭原以为,她当初把话说的那么狠毒,足以让陈晏起知难而退。
他那么爱面子的人,又从不爱等人,知道自己哪怕得到爱意,最多也只是一个替身,怎么可能接受。
只要她足够决绝,让他死心,他自然会放下她,遵循医嘱,好好治疗,可事实却和她想的完全相反。
她不明白。
叶鹭掌心攥得生疼,忽然,一只大手落了下来。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送送你。你不喜欢,我就走远一点。”
陈晏起俯身握起叶鹭的手掌,他轻轻地掰开她的指尖,目光落在皮肤深陷的痕迹上,用拇指轻轻抚过,然后将手中的伞柄放入她的手心。
“拿好。”他笑了一下,声音轻的像是羽毛一样,“沪中的雪带雨,会淋湿的。”
叶鹭脚下微挪,看着陈晏起转身,一步一步地退到自己视线看不到的拐角,她心里骤然疼了一下。
漫天的大雪缓缓下落,湿棉花似的砸在地面,伞顶,然后慢慢融化,像雨一样滑落在地。
叶鹭朝着和陈晏起离开相反的方向,她收紧手指,牢牢地握着伞柄上的男人的余温,仿佛真的完全不在意似的,继续往前行走。
叶鹭走的疾,陈晏起便迈大步伐,叶鹭走累了,陈晏起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乖乖地定在原地,叶鹭要是不小心迷了路,陈晏起便悄悄教人指引她。
这一天里,陈晏起跟着叶鹭去了很多地方,比如宋枝枝和伯凯的公寓,比如辛老师的老楼房,比如给何最,郑荞还有孙箬灵寄送门票的邮局,比如,老戏楼附近的楼楼顶,再比如,沪城一中体育馆的天台。
他踩着她的脚印,沿着她的轨迹,像是在重温他们的以前。
叶鹭像是故意在提醒他,又像是在默许他的追逐,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在一起,偶尔有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从他们中穿过,笑闹间会用视线将他们紧密相连。
直到傍晚时分,陈晏起看到叶鹭回到他们经常居住了一年多的叶柳小区。
“站住。”看到陈晏起要跟着进屋,叶鹭像是终于忍无可忍地喝止道:“不许进来。”
陈晏起的动作顿在原地,“为什么?”
他肩膀上落满了雪,融化之后湿淋淋一片,此时站在风口里,整个人都泛着一股浓重的冷意,偏他又身形挺拔,苍白的脸上嘴唇又深红如雪,像是志怪闲谈里无家可归的妖精,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
叶鹭立在玄关,面无表情道:“这里现在是我的房产。”她从头到脚地打量陈晏起,像是哪哪都不满意,“我以为,进别人家要经过主人同意,是最起码的礼貌。”
陈晏起扫过她脚上换的拖鞋,立刻脱掉自己沾上泥泞的鞋子,他站在门口的垫子上,征求叶鹭的意见:“现在可以进去吗?”
叶鹭:“这里不欢迎你。”
陈晏起耷拉着眼皮,他沉默片刻,一只脚突然踏进门槛。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家。”陈晏起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证据,他指了一下茶几的位置,坚持道,“你当时说,我要是无家可归,可以随时来找你。”
看到叶鹭还是冷漠面孔,陈晏起像是再也不肯迁就下去。
“阿路,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他一步步逼近,叶鹭下意识往后退,眼看她要撞到桌角,陈晏起忙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他才稳住呼吸,嗓音低哑地说,“只要我停了药物,我会慢慢想起以前的所有的事情,包括你。”
“不管是陈晏起,还是段晏起,都是我。”陈晏起紧挨着叶鹭,两个人走走挪挪,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卧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