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他迅起身:“我与你一同去。”
言小白蒙了一下:“不用送,师尊您别客气。”
许千阑反而不好跟他解释,只将他一拉:“我御剑带着你,我们尽快去。”
他等不急,长剑出鞘,将对方一提,临风而起。
一路上,言小白哇哇大叫:“师尊您慢点,慢点啊……”
此镇离得远,日暮出,连夜御剑,也直到天刚蒙蒙亮才到。
晨起的人们已开始劳作,寂静小街6续响起吱吱呀呀开门声,游走的叫卖,咔嚓咔嚓砍柴,哔哔啵啵烧火声。
初冬寒冷,人还不多,天色也暗,许千阑裹紧绒衣,抬眼看那粉色花絮,落下就化为烟。
言小白引着他去那江边,要穿过这条小街,再走上一阵子,两旁屋舍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破旧,门口偶有白的老人,搬着小凳子静坐。
有条件的都往街上搬,搬不了的才留在荒芜偏僻的地方住,这里虽为小镇,但不大,几条交错的街市,地势集中,街市四周都人烟稀少。
前面一个堤,又见几排屋舍,走过去,见一石碑,上面写着「九离江」,碑前是大片低洼的土地,那里应该曾有江水流过,现在有的被种上了粮食,有的荒废了,长满杂草。
“我们镇是九离江的起源,所以才叫九离镇,但是……九离江早就干涸了,又因邪神与之同名,大家有所避讳,流经之地已经都被填了,变成了城镇村落或者其他的,唯有这里还保留着他存在过的痕迹,但是再过些年,这里的痕迹应该也没了。”
言小白摸了摸那石碑:“不知道许多年后,这个碑还能不能留住。”他往旁边一指,“那就是我家。”
许千阑随他手势看去,一个低矮的土屋,四方漏风,门前荒草很深。
“我家世世代代就住在这江边,先辈靠水吃水,但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我跟我哥虽然生来有灵根,可幼时没显露,而且如果不拜仙门的话,灵根再佳,在这里也是没什么用的,不能吃不能喝,我家里穷,一直住在这里,没有条件搬到镇上去,爹娘很老实,以前总被欺负。”
这里许千阑也听他讲过,他想拜师,就是因为小时候被欺负多了,想打败天下所有的坏人。
只是曾经的志气,终究还是平淡了,言小白低头苦笑了几声,他如愿以偿地拜了自己尊敬的仙尊,可是……这仙尊前一阵子说,他跟仙门再无关联了。
除了这位,他谁也不想拜,那么还留在仙门干什么呢。
他含笑推开破烂的屋门,回头看那仙尊。
最终,你还是不要我,为何当初又把我捡回去?
他掸一掸满屋的蛛网,用袖子擦一擦破落椅子上的灰尘:“师尊您进来坐坐吧?”
“不坐了,我还有事。”许千阑向他摆摆手,“你我师徒缘分虽尽,但我依然希望你好好生活。”
言小白垂眸,点点头:“多谢师尊。”这屋子太破旧,确实不太好让师尊进来。
他转身收拾着,透过墙上的缝隙,看见师尊正抚着那个石碑,抚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走进干涸荒芜的土地中,比人还高的杂草很快淹没他的身影。
他低头收拾了一会儿,不见师尊出来,又收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
杂草遮挡了光影,许千阑一边斩着,一边往前走,下游已经没有路了,是百姓们种的庄稼,再往前就被填满了土和砖。
他往上游走,这里只有荒草,他想一挥剑气破开所有的杂草,可又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还是自己一点点地寻,一处处看。
越走草越深,已经看不见光亮,远处人们的劳作声,林中的鸟鸣都听不见,周边安静得出奇,可是前面越来越黑,再没有半点光亮,他抬手点了一道指尖火。
微弱光亮徐徐照起,却见眼前坚硬的石头,已然走到了尽头,这巨石比他高上许多,他拿手敲一敲,没有动静,推不动。
一条江,唯剩下这个小镇上最后一点痕迹,但是这点痕迹他已然走遍了,什么也没现。
可他坚信师叔与这条江有关,不能就此离去。
他摸着这源头的巨石,心中思量着是否要将其炸开,犹疑间还是没有动,只继续在这徘徊,绕了几圈,用灵决探了又探,都只探得这是普通的石头与荒草,那地上的泥土,浮荡的尘埃,都是普通的。
他叹了口气,靠在巨石上垂下眼眸,连日来不停不歇,始终憋着一口气,势必要找到他,而在此时,这幽暗寂静,看不到天光,听不到声响,早已干涸的江水源头,那一口气倏然溃散,他只觉前路也如此间天地,望不到光。
他靠在巨石坐下,又叹了几叹,再抬眼给自己鼓气,不行,不能松懈,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石头上有一点潮湿,他侧身靠着,脸颊上沾了一点水迹,抬手擦拭,望见墙上一滴水珠。
手中的火已然熄灭,这里黑暗不见五指,他才反应过来,在这黑暗之境,竟能清楚看见这一滴水。
晶莹剔透,倒映出石上斑斓,层峦叠嶂,仿若蕴含了大千世界,天地万物。
他不知为何心跳怦然,颤颤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那水珠。
忽然间,眼前亮了起来,黑暗不见,而周围全是白色,一望无际,照得他眼睛睁不开,他以袖遮面,又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猝然往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