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看着他挺拔高挑的身影如一阵风般从身边吹过,觉得今日他眉宇间好象格外有一股子喜气与英气,也许是春阳很暖,春风很软,连带着人都焕出一种春意。
孟家祖上就是酿酒的,不过一直处于不愠不火的维持。自从他祖父酿出了“春风醉”之后,就名声大噪,成为京城名酒之一。孟家也就迹起来,他祖父眼见家业殷实,就有了提高门楣的念头,一心一意地供儿子读书,终于供出了孟大人。孟大人混了二十年,终于混到了给事中,虽说官职不高,却也权力不小,可以直达天听,也算是光宗耀祖。不过,到了孟大人这里,几十年宦海沉浮,却又想要返朴归真了,希望儿子孟谦继续经营酒坊,官场,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朝廷上唱戏的已经够多了,小孟不是那个料,当爹的还是给儿子留条生路的好。
孟谦一路如沐春风,眉梢眼角皆是喜气,踏入孟家酒坊。
“少爷今日气色真好,古人所说香果满车的那个美男子,我看少爷比他也不差。”齐要一见孟谦神清气朗,就凑上来拍了个马屁。
孟谦拿折扇敲了敲他的头,呵呵一笑,不与他计较。问道:“今日生意如何?”
“老样子,每日里卖的酒八九不离十。多是老主顾。”
“那就好。”
齐要将帐本拿来放到他面前。孟谦皱着眉头,粗粗扫了一眼,见大差不差的就那几个常数,也就不想细看了,不过不看也不行,他老子退朝回来是必定要过问的,如小时候考察功课一般容不得马虎。
正耐着性子慢慢翻了页,只听见门口叫了一声:“你家少爷,可在里面?”正是刘时的声音。
孟谦一合帐本,立起身来,笑着:“怎么找到这儿了?”
刘时今日一身行头与往日不同,凭空透出一股风流来。孟谦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怎么,刘兄也要相亲去么?”
刘时“嘘”了一声,鬼鬼祟祟的探头过来,将手拢住嘴在孟谦耳边说道:“今日,为兄打听了一个好地方。且带你去开开眼。”
孟谦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跳进心里的词就是:勾栏。
他忙一摆手:“叫你我的爹知道,各断一条腿,以后大家扶着走路。”
刘时切了一声,鄙夷地斜了一眼孟谦:“孟老弟,等闲的下三滥地方,我能带你去吗?”
“你说的是?”
“桃花源!”
“什么地方?书上写的那个?”
“孤陋寡闻的小弟弟呀。”刘时瘪一瘪嘴,弹了一下孟谦肩头。然后无限神往地说道:“那里,据说造的如梦境一般,里面的美女各个技艺群。”
孟谦轻笑:“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勾栏。不过是名字听着雅致罢了。”
“非也非也。进门就要二十两银子,看歌舞或听琴听曲另要交钱,若想留宿,嘿嘿,还要看你看上的那姑娘看不看得上你,若是看不上,再多的银子也就两个字:送客。”
“哦,这般的昂贵,也有人去?”孟谦虽然不吝啬钱,不过这地方听上去的确是有些刮人油水割人的肉。
“做的就是有钱人的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品位与档次。”
“那里面的姑娘如此挑人,还不得罪死人,这桃花源,我看也开不久吧。”京城里有钱人多的是,但是这般挑剔恩客的可是头一回听说。
“您放心吧,只要他老人家在,桃花源就在。”刘时食指往上一竖。孟谦一惊:“皇上开的?”
“呸!你个大逆不道的死心眼。听说后台是林放秋。”
孟谦悠长的“哦”了一声,明白了。的确,皇上不倒,林放秋就不倒,桃花源也就不会倒。一条直线。
林放秋,无官职。但你若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没人反对。他自小就是皇上的伴读,长大就是皇上的智囊,当今的天子是个奇怪的人,你说东边风景好的时候,他非要看看西边景色如何。不过,若是林放秋说东边风景好的时候,他不会去看西边。
孟谦哦完了之后并没有要去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他爹与刘时爹有言在先。
“这个,你我的爹可是早就放了话,别的不管,赌场与勾栏之地去一次就打一次,不见血不收手的。”
“桃花源,一不算是勾栏,二,很贵,你我的爹不会有熟人舍得去那里,认出我们。”刘时一拍胸脯,又道:“我们只是去看看,并不留宿,算不得风月。”
孟谦有些心动,不是对里面的女人,而是对这个名字。人人心里都有一个桃花源。他也不例外。
“那,我回去换件衣衫,你在这里等我。”
“云朵,你把我那件轻云衫拿来。”回到家里的厢房,孟谦脱了外袍,又洗了洗手。
云朵应了一声,片刻托着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过来,上面用金线绣了几朵祥云,简单飘逸。孟谦抖开衣衫,只觉得一阵轻风从手中滑落。衣衫罩在身上,轻若无物。
“这衣服料子果然是好,不过,你这手艺也不差,这几朵云绣的甚好,正衬了这个名字。”孟谦低头看见衣角上的几朵金色祥云,心里很是舒适。
“少爷,您是要去出去么?”云朵轻声问着,手指轻轻拂开孟谦肩头的一个小褶子,又顺手来扣上他腋前的一只盘扣。孟谦恩了一声,低眉只见她漆黑的闪着青光,额头上的刘海停在柳眉之上,微微晃动。离的如此之近,那睫毛也根根可查,如蝶翼般扇的他心头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