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遣人斥他们,他们难道就会从此改过自新吗?”刘彻没有计较卫青对自己做法的质疑。
只是既然卫青问了,他就要和卫青讲明白:“至于搜集证据什么的,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有证据他们也不会认罪,顶多推出一个替罪羊,不过是白费功夫。朕如果想废了他们,直接发兵去取他们性命就好了。”
见卫青似乎品出了一丝自己的意思,刘彻也就不仔细自己解释了,而是把思考的空间留给卫青。
卫青皱起眉,不甚熟练地琢磨起刘彻的心思。
刘彻既然明知道一切却不废赵信,那必然是因为赵信对他还有用处。
实际刘彻招降赵信这样的匈奴兵,用他们的战力不过是附加品,更多是为了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战术发挥出来。
而做到这一战术的代价,仅仅只是一片可让匈奴人放牧的草场罢了。
匈奴军队本就是许多小部落为生存而聚拢在一起的力量,之所以不投靠大汉,更多也是因为异族不信任的原因。
然而自从龙城被汉军捣入,匈奴势力内部就在动荡了。
对他们自己必胜的心已经不存,自然就会考量着投降入汉。
而如赵信这样的降将所率部落在大汉能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是匈奴人最好的参考了。
想到这一层,卫青大约也明白刘彻对他们的容忍并非出自刘彻的本意,只是心理上的博弈战术。
毕竟想要彻底打败匈奴,光从军事上消灭确实是很难做到的,即便能,也需大损汉国的元气。
因为面对没有退路的灭族之祸,匈奴人必然会与大汉死战。
但是一旦给他们一条退路,让他们知道归服生活不会变差反而会变好,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卫青仍有些不甘心,草场或是功名什么的,予匈奴人交换他们的归降也就算了,让他身为汉将完全无视他们私底下对汉民犯罪实在是做不到。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刘彻自为自沏了一杯茶,眼也不抬地道:“乖顺的匈奴人也就罢了,如赵信这种小人朕也看不过去。明面上的问罪不合适,你如今预备将他们拉去大战最前的做法就很好。”
为大汉出战是招降匈奴人时就已经谈好了的条件,战场上有什么安排变动也只是统帅的意思,死人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便赵信一支全灭在了战场上,也只能让人以为是他那一支战力不行,或是赵信本人指挥不佳,与大汉无任何干系。
“提出这一项的不是臣,是去病。”卫青不与自家外甥抢功,听刘彻认可了这种做法,便自然地将功劳还给了霍去病。
刘彻略有动容,脸上出现了些笑影,再向卫青看来,声音中透出了些自豪:“朕还奇怪你竟能想出这种主意,原是去病那小子耍的招儿,朕倒是真没白教他那几年。”
“陛下可别当面再夸他了,他如今性子傲得很,您如果再嘉奖他,他怕不是真要忘形了。”卫青却有些忧心刘彻对霍去病的这种态度会让霍去病忘乎所以,连忙劝道。
只是刘彻并不认为霍去病的张扬有什么不好:“有功自然当赏,去病既然有本事傲视他人,凭什么就刻意打压他?”
刘彻这副护犊子的模样让卫青没了办法,晓得劝不动刘彻又说不过霍去病,只得收了让霍去病改改性子的心思。
“不过他到底年纪小,提出的方案也不那么成熟。”刘彻再看卫青书写的方案,态度上也有了变化。
不是对臣下提出方案的不满,而像是对子侄辈交上来的功课出了小错误的遗憾。
又扫视了一遍书简,刘彻还是不吝对霍去病的欣赏:“但是凭他的阅历,能想到用守军处置败逃的匈奴人已经很不错了,所缺的只是个对付匈奴人的名目罢了。这倒是已经出军事范畴了,也无怪那小子没细琢磨了。”
他一边说,倒是一边为霍去病找了借口。
啧啧两声,刘彻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事简单,临战前颁手令,就说经查有匈奴人欲于战时伪身份通关为害我大汉,禁一切匈奴人出入城,违者格杀。”
他略停顿思考了一下,然后道:“至于那些匈奴牧民,给他们一条路,让他们为避战事,全部迁入国中地带居住,朕重新为他们规划草场。”
具体的安排就不用再说给卫青听了,剩下的应该就是交给大司农去做的事情了。
草场规划出来自然不能是完全送给牧民的,归汉为汉民,就该一步步往汉民靠,向朝廷纳税就是其中一条。
耕者以粮纳税,牧者自然就该以所牧之物纳税。
就刘彻而言,他其实更想让匈奴人缴马匹上来充实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