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朝廷是敌不过的,要么顺着来,要么就只能拿使者开刀。
淮南王是偏向后者的。
他怀着期待想说不定使者没了之后,自己再拖着不执行,就能伙同其他藩王一起闹着将政策闹没呢。
反正这当下,许多人都等着看第一个接旨的自己是如何应对的,总不能直接软了骨头。
淮南王心中算盘其实已经打好,接见使者也就是想尽可能多地套出情报来,哪晓得桑弘羊见了自己就哭且不论,竟然还一副完全对自己交心的模样。
他心中颇为震惊,但并没有对桑弘羊多出几分信任,只试探性地问道:“使者这话如何说起,他们让你如何来害孤?”
“王爷不知道,陛下这一次颁方略时就已经决议一定推行了,但也晓得会面对多大的阻碍,所以听了小人的话,预备拿王爷开刀,出兵王爷的封国,借此警示其他藩王不敢轻举妄动!”
桑弘羊的话如倒豆子般全部倾倒了出来,让淮南王整个人都听懵了。
他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结巴地问道:“孤。。。。。。孤又不准备与朝廷作对,自然会完全按陛下的意思执行,如何能拿孤开刀?”
“王爷啊!”桑弘羊泪眼朦胧,已有些自暴自弃地哭道:“你准备按陛下的意思执行方略也是未来的事啊,陛下手身边小人环绕,不久他们就可拿了把柄出兵你这里,坏了陛下与王爷的亲缘之谊啊!”
听到自己有把柄被拿捏,淮南王坐立不安,连忙亲手去将还跪坐在地上的桑弘羊亲手扶起:“使者你是姓桑是吧,你仔细与孤说说,可不能让陛下叫小人蒙蔽了!”
桑弘羊似是没想到淮南王会亲自来扶,感动得满脸涨红:“我全都告诉您!”
淮南王托着他的手臂,承了他半个身子的重量有些吃力,但是为了听仔细,还是点头依着这个姿势认真听。
“王爷的翁主在京原是想要维系与陛下的亲谊的,可偏就有人闲话说翁主长袖善舞是因为王爷要和陛下臣子图谋不轨,竟将陛下说动了,选了王爷做开刀的对象。”
桑弘羊讲了起因,打了个哭嗝,让内心忐忑的淮南王也随之弹了一下。
“他们谗言将我选派到王爷这里来,就是因为陛下的近侍中我是身份最低的,又是这次政策提议者郑当时郑大人的手下,可以蒙骗王爷。”
桑弘羊说到这儿似是压抑不住心中委屈,泪又一次淌了下来。
“我一直被外派各地,明明只会些算数本事,体力甚至不如寻常人,却得劳心劳力,甚至治水都要我去。好不容易回了陛下身边,没过多久好日子,他们竟就想我死,将我的死嫁祸给王爷!”
淮南王的心脏又是猛地一跳,一时不知道桑弘羊是说真话还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真的以意外杀他。
他只得也装样子道:“我怎么会敢杀朝廷的使者!且有几十人的队伍护送,领头的还是李广李大将军的幼子,根本也不会有人敢出手杀你。”
李广的名声极大,就算是按淮南王原本的计划也只是想法儿找机会将李敢给诱开,借机杀了桑弘羊。
桑弘羊听了他的话却反应特别激烈,声音嘶哑地想要挣脱淮南王的手,喊道:“王爷你错了!”
他这一动弹就踉跄了一下,直接栽在了淮南王身上,将淮南王压倒在了地上,痛呼一声。
桑弘羊消瘦,但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子,体重在那里。
而淮南王都已年过半百,被这么一撞,只觉得胸腹疼痛不已。
他的脾气其实很不好,但是眼下有求桑弘羊得知刘彻的打算,只能忍了疼和怒,摆手对连连致歉的桑弘羊表示没关系。
桑弘羊红着眼极为感激,被谋臣们扶着站起身,将完整的计划和盘托出:“这一趟要杀我的正是李将军的幼子李敢,他受陛下的秘旨,就要在归程将我杀死,然后伪装成是王爷干的,朝廷再以这个理由出兵,警示其余藩王!”
淮南王大受震撼,完全不敢信,偏桑弘羊一副真情实意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他只得问道:“既然是李敢受的秘旨,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桑弘羊瘪着嘴悲叹道:“李敢毕竟年幼,知道我是将死之人,来时就对我诸多不敬。他避着我,我笑颜去讨好他,他甚至不耐烦几乎对我大打出手,我自然奇怪他的态度,就偷听到了他和他府上家奴讨论如何杀我的话伪造现场。”
见淮南王依然不太愿意相信,桑弘羊灰心垂下眸子道:“王爷不信我的话也是自然,我与王爷毕竟今日只是初见。”
淮南王倒也不直说自己不相信,只是道:“你这一连串说的话实在叫我无措,唉,使者要不暂歇在府上,我至少能保证你在我府上的安全。”
桑弘羊却是一副被怀疑真心恨不得当场死去的模样:“那李敢恨不得我就这么死在王爷府上最好,都不用他动手了,要不他能住去离王府最远的客栈去?”
怀着最后的希望,桑弘羊掏心掏肺地道:“王爷如果不信,自然可以去问我们这次队伍中的许多人,他们都看到了李敢是如何对待我的。李敢这趟本也没准备完成保护的职责,只是杀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才出游般携了老奴,王爷也尽可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