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雪很少说起她的身世,只说是过往不想回首,曹盈就没有认真打听,不想揭她伤疤——曾经的她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心思。
重生后她因为习惯了戴雪的陪伴,曾在府里试图寻找过她,却没有找到。
原来她是被自己的爹爹亲自采买进侯府的,怪不得她没能找到。
曾经的她也不知道戴雪名字的由来,只晓得这名字是爹爹给她取的。
但如今初见她就已经明白了这名字的来由。
灰白色絮状的灰尘沾在戴雪乱糟糟的发上,远看去仿佛真的是在这夏日里戴了一层雪。
此刻她站在盛装华丽的平阳公主面前,被平阳公主打量着,自卑得根本不敢抬头看。
她缩着脖子,一双眼紧盯着自己露出了脚趾的破布鞋鞋尖,甚至不敢大喘气。
看她的模样,似乎是恨不得就这么将自己缩进泥土中埋起来,却又揣着些希望等将来的审判。
平阳公主对着莫名被曹寿带回来的女孩很有些不解,若不是了解曹寿对自己爱重,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曹寿私生女了。
她手里捏着戴雪的卖身契,不解地向曹寿问道:“怎么忽然就买了个身份都不清楚的小女孩回来,签的还是死契。”
侯府里现有的下人签下的都是可以随时自己赎身的工作活契,平阳公主和曹寿对待他们,向来交了赎身钱,去留随意。
只是平阳侯府的待遇好,主子们脾气也好,几乎没人会选择赎身离开,即便是与其他府上的人成婚凑对了,也不愿离了平阳侯府。
因此侯府里是常年不缺人的,更别说曹寿买个年纪这样小的女孩子回来,根本也做不了活。
更叫平阳公主奇怪的是,采买仆人的事情原本也不该由曹寿来做,往往都是府上的大管家去寻知根知底的良家问是否要来做工。
怎么样也不会轮到让曹寿去买人。
曹寿摸摸鼻子,他本来也没预备着去买个人回来。
他只是出门一趟准备与相熟的曾经同僚商量些事,正巧在府门外不远处撞上了个恶婆娘抽打小女孩。
两根指头粗的树枝,打在女孩身上砰砰作响,她却只是忍着泪护着头,不敢躲也不敢反抗,甚至连痛呼都被压在喉咙里。
曹寿如今有了女儿,看不得这小小的女孩被打得满身淤伤,就吩咐着手下把两个人分开来。
知晓阻拦自己的是贵人,那恶婆娘连忙将树枝给扔了,讪笑着拉着女孩让开道路。
曹寿本来以为这两人应该是起了矛盾母女,见这妇人稍冷静下来也没有要多管这桩家事的意思。
他只是路过她们身边时,安抚了女孩一句往后要听母亲的话,又嘱咐妇人以后教育孩子不要用动手的方式,就要错身离开去办正事。
哪知道小女孩听了他宽慰,方才挨打时都忍着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哭着向曹寿说这根本不是她的母亲,求曹寿救她走。
妇人听了立刻就急了,恼火下竟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但寻常母亲这种情况下怎么还会打自己女儿呢?曹寿信了女孩的话,皱着眉着人将这妇人压住,唤了女孩来说话。
妇人大喊大叫着着他们就是母女,只是女孩不听话与她怄气,痛骂着女孩威胁她不许乱说话。
女孩却仿佛已做了决定,把曹寿当作救星,说自己是被人牙子卖到妇人这里的。
曹寿早就知道知道有人牙子这种行当的人存在的。
但是这其实是个很少有人管的灰色区域。
除了因家人犯罪而被罚没为奴的人外,那些被卖的人到底是被生活所迫自己卖身做活的,还是被人牙子拐了卖了的,太难分辨了。
而想要躲过汉律限制,采买这种被拐骗者也很简单,一个名义也就够了。
只需如这恶妇一般,假借个母女的名义再与街坊稍一串通,对簿公堂时就很难证明了。
像那烟花柳地中的许多女子就都是被人牙子拐了卖去的,明面上不合汉律,可即便报了官,往往也难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