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露在外的小手又往袖子里缩了缩,这才被人领着往王恢的牢室走。
王恢穿着麻布衣裳正颓然坐在稻草上,靠着冰冷的石壁,望着牢室高高的那一扇小窗,神情有些呆滞,但是心中仍存着一丝希冀。
听见大锁被挑动的声音,他回过神来,见是穿着宫中服饰的宫人来了,紧张又期待地站起身:“确切旨意已经到了吗?”
宫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垂首走进来让开了门。
王恢这才看到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红色斗篷,白绒毛围了一圈脖子的小女孩只露了半张脸出来,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王恢觉着她有点眼熟,眯着眼一会儿终于记起他与韩安国辩论时曾在太皇太后宫里见过曹盈:“安和翁主?那这旨意是。。。。。。”
“是曾外祖母下给你的。”曹盈嘴被蒙在围脖里,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觉着这样说话不大好,便将围脖往下拉了拉,对宫人道:“你把旨意给我,先在外面等我吧。”
厚厚的绸布对于曹盈有些重,但是她没有立刻递给王恢,而是看着面色灰暗一片的王恢道:“王大人,旨意是曾外祖母给你的,但是舅舅本就已定下了你的死罪,外祖母都没劝下他,这旨意也是要送你去死的。”
王恢最后的希望破灭,却仿佛在意料之中地苦笑道:“陛下是这样的,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他重新坐倒在旁边的稻草上,一点精神气也没有了,却道:“但我仍觉得自己没有错,即便重来我也不想带着我那三万人去冲杀匈奴逃兵,那只是白白牺牲。既然注定没法如计划伏杀匈奴单于了,那就该积攒力量等之后对匈奴的反攻。”
“对你带着的军队来说,你的决定没错。”曹盈静静等他说完,道:“但是对整个大汉攻匈奴的大计来说,你这样做该死。”
王恢恍惚一下,望着小窗的视线重投向曹盈:“翁主也以为我该死?”
曹盈被冻得打了个颤,维持着自己表情道:“这一次咱们大汉五十万大军倾巢出动,国中瞩目,毕竟要战的是国中从不敢战的匈奴。结果让匈奴人毫发无损逃脱,咱们大军灰溜溜回国。”
她呼入了许多冷空气,肺有些疼,便将绸布抱紧了些,捂在自己的腹上:“旁的将军还好,你作为主战派的代表,征胜闽越的胜将,却见了匈奴就畏战不敢战,是不是让国中对匈奴的畏惧更深?不让你死以证舅舅的决心,还能有反攻的一日吗?”
这是王恢从来不曾设想过的,他到底只是一个将军,只有作为将军的视野,不知上位者会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想象不出大局会因自己作为有什么变化。
所以被定下死路后,他其实一直都是不服的。
当下被曹盈戳穿一切,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死,刘彻可能面对的局面对刘彻有多不利——信重的大将畏战被放过,如何还有人敢信他决意?
“原是如此。。。。。。”王恢吐出一口浊气,多日郁结于胸的不服与伤心因理解而散去。
至少让他知道他自己死的价值了。
“匕首为兵应杀人,还是劳请陛下赐我毒酒吧。”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所沾的草屑,走过来接旨。
曹盈仍将旨意抱着没有给他,王恢疑惑问道:“怎么了?”
“非是这两种死法。”曹盈仰脸看着他道:“这实际也是给你的任命。命你为武州塞城尉,管理所属城旦,非死不得返京。”
武州塞常需正面迎击匈奴,也是这一次王恢埋伏地的附近。
王恢接过旨意看了几遍,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是太皇太后救我?”
于他而言,即便是背着罪名被赦免也不如获任命去往前线将功赎罪——即便是需他余下年岁一直都以命抵御匈奴。
毕竟他获赦后,刘彻也不可能再救他。
“曾外祖母说,将军当死于战场上,望你不要让舅舅失望第二次了。”
第67章年节她说的生辰送礼
这个冬天有些难熬。
两场大的军事调度让秋收受到了很大影响,最后赋税的数字也不会好看。
这件事刘彻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韩安国真的将报告提交上来时,他还是眼皮直跳。
“国库收入不抵往年五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