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命长。”
老说书说到这,抬手示意结束这一问。
“那镇军大将军,董千文,先生觉得如何?”近处一名听客接着问道。
这回,老说书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已经收不住自己的听客,便抢着评了:
“阿谀奉承之辈,靠着攀附国舅爬上高位的玩意,迟早误国,评他作甚?!”
老说书看一看他,微笑点头,表示赞同。
“那咱们这延州将军汪度呢?”
“牵马辈,不足评。”
“延北关守将,定远将军邓聿成,如何?”
“可与汪度同去,互相牵马。”
“……”
“莫问了,莫问了,各位切莫再问将军了,再问下去,也只会教咱愈加胆战心惊。”
一名听客直接站起身来,阻了他人,道:“我问一个,前鉴天阁首、太傅,储世衍,先生觉得如何?”
“这厮还消得评?”那名已经彻底收不住自己的听客,再次抢道:“星月照金屋那件事,难道还有人没听说过?”
余客皆答:“听过听过。”
所以这事看来确实流传甚广,民间相传,说是这个储世衍,在担任鉴天阁首和太傅期间,贪赃枉法,收得金银珠宝无数,最后胆大包天,竟然用鉴天阁高塔上的一间屋子藏赃。
一日,储世衍欣赏完赃物,忘记关窗了,入夜,星月光芒透窗而入,照在如山的金银珠宝上,以至整间屋子都在夜幕中耀眼夺目,一夜之间,长安满城皆知。
“可惜咱大周好好的鉴天阁,都被他牵连,污了几许名声。”
听客怨声叹了口气,接着表情突作神秘状,继续说:
“再我听闻隐秘,他还有一桩事,妄图干预立储,你们说是多大的罪责?想来若不是当今皇上顾及多年情分,这厮早该问斩了。”
“当真?”
“当真!”
“那真当杀了!”
一片哗然惊骇中……老说书笑着,再次表示赞同,道:“你看,好多事,你们都知道。”
“鱼粥。”蜻蜓去给客人们添了一圈热水回来,仍在角落里蹲下,拉了拉哥哥衣摆说:
“你发现没?他们问了一大圈,没人敢问皇帝,我是说咱大周现在的皇帝。”
事实情况确实如她所言,全场一直也没有人问及当今皇帝。
虽然刚才一上来就有人把太宗问了,但那毕竟是已经故去,成为历史的人,实际皇权的威严及百姓内心的畏惧,始终都还是在的。
“怎么,你好奇想问?”叶渝州笑着问道。
“是有一点。”蜻蜓一边思考,一边说:“但是我曾听客商们说过,皇帝好像一直病在床上,许多年了。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问的,总不能问他如今身体好些了么。”
“说的也是。”叶渝州笑着赞同。
“唉,也不知道皇帝突然哪天病死了的话,还让不让说书,是不是得歇上一阵子才行?那样没得银钱进账,云娘估计更要急死了,人又闲又焦心的话,还不得每日拿我开刀呀?”
李映月突然担心,发起愁来。
“嘘。”叶渝州连忙示意她噤声,虽然说天高皇帝远,这种话最好还是不要当众乱说的好。
“那咋的,本来就是随时会死的人,总不成因为我说了一下,就诬赖在我身上。再者我说这话的意思,分明还是盼他好好活着呢,咱也好继续说书挣银钱……”
李映月放低了声音细碎嘟囔,多少还有些不服气。
叶渝州无奈,只好不出声板起脸,拿眼瞪她。
李映月见状,也把两只清亮眼睛瞪大,鼓起腮帮子同时紧紧闭住双唇,像一只凶猛的小兽呜呜发威,探身朝叶渝州虚扑一下……不再作声。
小丫头性格倔强,又因日常与家姐争辩、抬杠,养成了一张不肯认输的嘴,这其实便是她每次最后向叶渝州服软的方式和表现了。
叶渝州表情随之放松,温和笑起来,伸出手轻轻去把她一边鼓起来的腮帮子摁平了,换话题说:
“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当今朝堂上的大人,突然想问说书爷的。怎样,待会儿等我问了,你也帮着听听?然后好告诉我,你觉得这人如何。”
这是要找我帮忙一起做评判了?看来在鱼粥眼中,我说的话,通常也还是有些道理的……李映月这样一想,立时神情展开,认真点头说:
();() “好!”
这时间,茶馆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昏黑了。
固城南门,突然一声马嘶声传来。
来了!
期待已久的商队终于到来,在南门等候的人群全部激动起身,舒展筋骨,准备开工。
“赶紧的,去一个人,上茶馆喊鱼粥去。”
但是,刚这一声马嘶实在太过响亮,北门的人,一样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