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不怎么看你开车的。”闵老师站在路边跟他们告别,“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
林天发动汽车,牧马人像蜗牛一般动了起来,他却完全没注意到。他只是因为后备箱的那两株盆栽而激动不已,盆栽不算轻,这代表什么?代表他要帮助手受伤的傅医生把盆栽搬到楼上去!代表他要进傅医生的家门了!而傅医生说不定会客套地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夜晚的沪市,堵车严重,伴着路灯和红色河流般的车尾灯,车厢内的呼吸声有节奏地高低响着。
傅医生目视前方,他靠着车椅背,却好似开车的人是他一般,脸上浮起一面恰到好处的淡漠。林天看了看外面千篇一律的车,又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傅医生。傅星河永远有本事忽略人的目光,他总能在各式各样的目光里我行我素,但林天望过来的目光里,有些他没法忽略的东西。
“我脸上有东西?”他开玩笑道。
是你太好看了。
林天笑着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要堵多久。”他在座椅上换了个更舒适的姿态,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傅医生,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啊?我是说,肯定很多人追你吧……”
“麻烦,”傅星河半真半假道:“我太忙了。”
“肯定也有很多人追你。”他的眼神像在反问林天。
林天挠挠头,“我……我没碰见合适的。”眼前就是他要的,可他不能诚实地说。
傅医生笑了笑,心里回想起姑姑和他的通话,问他在医院里照看他的那位朋友呢。傅星河回答说:“我出院了,人家也有事忙的。”
“总是让人照顾确实不太好,”姑姑斟酌道:“不过你真对人家没意思吗?”
傅星河沉默下来,道:“您想多了。”
“我们家的傅医生总算是动心了。”姑姑鼓励他,“趁着这段时间,多来往一下,做不成情侣也能当朋友的。”
“再说了,现在好看的男孩子十有八九都是gay吧,不然他无缘无故来照顾你?”
傅星河心想,他对林天是有点心思的。但这都是他突然不忙了的缘故,他要是忙起来,再好看的人在他面前都没有一块肿瘤吸引力强。他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很担心他的伤势,在他的病床前像商讨国家大事一般说着“绝不姑息”。然后林天就进来了。
他的眼神越过嘈杂的人群,落到他身上。
雷院长意外道:“你朋友来啦。”傅星河被他请回国这么久,他还一次都没见过他的朋友或家人。
他这个工作狂,脑子里只有一台台手术,有次半夜里,他发现傅医生趴在在过道的病床上睡着了,自己路过时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傅星河就马上坐了起来,他捏着眉心说:“还有个大脑半球切除手术……”
喝了杯拿铁,十分钟后,他又像个超人般进了手术室。
而且手术过程中,他从不和人说话聊天,手术护士困的要睡着了,一下又被他的声音惊醒:“镊子。”
就是这样的傅医生,在听见林天的回答后,问道:“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天浑身绷紧,远处绿灯亮了,如同凝望一般的视线让昆虫般的汽车缓缓开始起步,他不自在地摇头,“没有……我一个人习惯了。”
而傅医生,却想起某次电话里,师母说“他有个暗恋很多年的人”。
他笑容淡了下来,林天更加坐立不安了,虽然对他而言,沉默的傅医生才是常态,可静谧的气氛让他有些慌。
车开到小区门外,门卫看到傅医生的脸便放行了,傅医生指挥说:“往左……右边…停。”
林天主动下车替他开了车门,然后绕到后备箱,搬了一盆花下来。他对花花草草没研究,闵老师说是什么什么兰的,他记不得了。
他把花抱起来,脑袋歪着注视着傅医生。
“太麻烦你了。”他输了单元门密码,进入楼梯间,一阵对流风吹来。
林天笑道:“我力气大!”
傅星河进了电梯,按了楼层。林天某些自然的举措,让傅星河常常有种奇怪的错觉,林天像他的一个老朋友一般了解他。但事实上,没人了解他,他是外科医生,他没有朋友,从不社交,也没有自己的家庭,就连他的家人也不了解他。
但林天就对他很熟悉,他的一举一措,都让傅星河感到自在舒适,哪怕是问一些涉及私人的问题,他都不觉得哪里不妥。林天这样的人,在学校里一定是最讨老师和同学喜欢的那类人。出了社会,哪怕他工作能力不行,他也一定和上司同事关系很好。
傅医生输入防盗门密码,他没有遮挡,林天很自觉地把脑袋缩回盆栽后面。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