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温晓距离总编的位置千里之遥。
温晓于是费了八辈子的力气,又托了闺蜜兼白富美、总编赵文音的爱女杜杉的门路,终于找了个斫琴人,叫江明诚。据杜杉说,江明诚自幼练习古琴,又专门去山上学了半年斫琴,在南城,他如果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更重要的是,这人年轻帅气又多金,绝对养眼的很。
于是,采访人选一出,副刊部里就热闹起来,六个女记者闹成了一锅粥,最终张莹莹在选题会现场,以一顿火锅两次下午茶为代价,力退各位劲敌,拿得了采访权。
谁知道,居然铩羽而归。
温晓忙着手里的活,问她,“提纲你提前准备了吗?资料看了吗?昨天没出去通宵吧!”
张莹莹在对面诉苦,“温姐,那可是大帅哥啊,我昨晚刚面膜就做了三个,还通宵,十点我就上床了,提纲资料背了不止一遍。可谁知道他不说话啊?”
温晓忍不住就笑了,“你不是酷爱男人酷拽霸吗?”
张莹莹彻底认栽,“那也要又冷又酷才行啊。我问他,你出于什么原因,想起去山上学斫琴?他就回答我两字,喜欢。我再问他,在山上学习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儿?他回答我累。我奶奶的天,故事呢,情节呢,心里活动呢?我坐那儿半小时,感觉跟冰箱里呆着没区别。温姐啊!他再帅也挽救不了我的心灵……”
她拉长了音求饶,温晓听得一身鸡皮疙瘩,知道都采访完了,也没挽回余地,摆摆手说,“行啦,你把录音发我听听再说。”
张莹莹一听就知道有戏,立刻乐了,冲着温晓说,“谢谢温姐,你最好了。”
温晓挂了电话,倒是不担心。做了那么多年记者,什么样的受访人没见过啊。吹牛的,跑题的,诉苦的,拉关系的,性骚扰的,当然还有沉默寡言的。
有句话挺难听,但挺合适,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他们这行,版面是固定的,真是不行,巧妇也得做无米之饭。
她先将读书版面编辑的稿子看了看修改了一下,让编辑去下了版给照排美编,张莹莹的录音就从邮件上传了过来。
文件不算大,温晓下载了下来,戴上耳机,点了开。先是一阵杂乱,然后是张莹莹的声音,这丫头特别的兴奋,声音都挑高了些,带着点跃动,问对方,“江老师,我们现在开始可以吗?”
对方的回答特别的简单,“好。”
江明诚的声音厚重而带有慵懒,意外的好听,温晓忍不住的挑挑眉。
只是后面的内容却实在太泛善可陈了,几乎是张莹莹一大段的问题,江明诚就给几个字的回复。以至于到了最后,张莹莹的声音都塌了下来,最终匆匆结尾。
温晓瞧了一眼视频时间,总共27分钟,这个人几乎都在惜字如金,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好听,温晓几乎连听都坚持不下来。但换句话说,张莹莹除了从江明诚口中确定了准备资料的正确性,几乎没拿到任何一手资料。
可他们是个原创性的周刊,为了创新,连写法都是突出故事性而非新闻性,这些东西显而易见不够用。温晓的手指忍不住在桌子上敲了敲,最终拿起电话拨给了杜杉。
温晓电话响了三声,杜杉就接了过来,开玩笑的说,“又查陆泽岗呢?还没到下班点呢。”
杜杉、温晓、陆泽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温晓进了报社,陆泽和杜杉则进了出版社。转正后,温晓和陆泽恋爱圆满结婚。至今,他们结婚也有三年了,杜杉还在以开他们玩笑为乐子,单身游荡。
“不是,那个江明诚,你跟他熟吗?”温晓问她。
杜杉一听是这事儿,就正经起来,“我不熟,我爸朋友前几天不是来做客吗?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儿子郑前听见了,给我说的。我忙着,就没告诉你这事儿。怎么,不靠谱啊。”
温晓就跟她说实话,“倒也不是,就是话太少,记者去了一次,没问出什么来。你看看要是方便,再帮我约一次,我去见见他。”
这不算大事儿,杜杉立刻应了,让她等消息。
温晓下班是晚上九点。干报纸编辑,就这点不好,下午三点上班,正常编辑岗夜里十二点多下班,温晓他们是副刊,活轻巧点,到家也得要十点左右。
就为了这个,温晓的婆婆,陆泽的亲妈姜芸,对她很不满意。认为这样作息没规律,是她生不出孩子的主要原因。
温晓知道,这其中一半是真想要孙子,另一半,还是在发泄她优秀的儿子居然娶了个木匠的姑娘的不满。
对的,比起陆泽的书香门第——他的父母都是城市里退休的干部,母亲姜芸是南城小学的校长,父亲陆新阳则是南城一中的教导主任。
温晓的家世简直不值一提,她是农村户口,一家子人在镇上讨生活,爸爸是个木匠,妈妈摆摊卖点小东西,最重要的是,她有个堂弟温磊,如今十二岁了,有些自闭,跟着他们家过活。
当然,她家不是没发达过,九十年代的时候,温晓家可是镇上有名的富裕人家。可那都是老黄历了,在姜芸眼里,压根不作数。
当时陆泽将温晓领进家门的时候,姜芸的笑容还是很可亲的,谁让温晓个头又高,长得也漂亮,工作也不错,可一顿饭下来,盘问出温晓家情况后,姜芸的脸色就变了,温晓临出门的时候,她将温晓带来的东西又递给了她,说是,“你们都是大学同学,出门在外不容易,阿姨就跟看闺女一样看你,买什么东西呢,拿回去拿回去。”
可陆泽早八辈子就说了要带女朋友回家这事儿。
那时候温晓就知道,姜芸没看上她。只是,再倔强的娘也拗不过亲儿,现在想想,陆泽那时候对她可真是死心塌地,足足耗了两年,最终将姜芸耗怕了,才终于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