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符离给自己倒上酒,他直视顾浅的目光,反问道:“陛下以为,什么是遗憾呢?”
顾浅心道,那可太多了!
她没能见到长熠最后一面,她没法亲眼看着倭国被灭,她不能看到顾伯礼长大成人,金库里的金山银海她都没花出去几个子儿……
这些通通都是遗憾。
“臣觉得,是否遗憾不是与别人相比较,而是看自己心里是否有缺。良缘是缘,孽缘也是缘,倘若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所以,还不如专注于一人,遵从自己的本心,尽心尽力对她好就是了。”
季符离说:“不问结果,不计前程,只求心安。”
他这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情真意切,顾浅想长熠对她应当也是如此,不问结果不计前程只求心安,哪怕他心里有怨恨,也依然愿意为她豁出性命……
自己何德何能?
她抬手擦去眼角泪水,忽而笑道:“人快死了待遇就是好,你们一个个说话这么好听,搞得我都舍不得了……”
见季符离神色渐渐弥漫起丝丝哀伤,顾浅便岔开话题问:“在万仞山的时候,我说过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还记得吗?”
季符离点头:“记得。”
顾浅举杯说:“来,走一个!”
两人碰杯后,顾浅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呛得咳了好几下,无奈道:“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太落后,酒水只能闻不能喝,辣嗓子!”
季符离起身走到顾浅身边,拍拍她的后背说:“我命人给陛下换果汁……”
顾浅摆摆手:“不必了,我喝茶水,你坐下吧。”
季符离便给她倒了一杯花茶。
顾浅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我前日里同你和伯礼说,我落水之后魂魄离体去了千年后的世界,其实……我就是从千年后的世界来的。那天我一睁开眼现自己在画舫上,旁边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长熠他同我一样,也是从千年后的世界过来的,只不过他来的时候年纪小,等于是在大凤朝长大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突然会拉拢他、重用他的原因,因为我们都来自同一个时代,理解彼此的三观。”
听完她的话,季符离长舒了一口气,郁藏多日的心结终于得以放下。
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打理好内宫,让她中毒才导致性子癫狂。
虽然极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生出了荒诞的想法,但最终都被自己否决了……
直到此刻,她主动坦白了一切,他才现,他的猜想是对的!
是啊,虽然是同一具身体,但是她娇俏灵动,恬淡睿智,习惯与喜好大不相同……种种真相早就藏在细节里!
“好了,话说完我该走了。”
顾浅起身要走,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其他原因,她感觉脑子有点晕。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顾浅认为这是身体在提示自己生命可能即将走到尽头。
她还有事没交代,不能再墨迹了!
季符离忽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他的嗓音有些哽咽:
“浅浅,如果有来生,我也希望可以认出你!”
他现在正上头,顾浅不忍打断,但是她实在害怕下一秒就嘎在这里。
“那个,季符离,我真的有事……”
季符离却箍得更紧了,他说:“我知道,你要去倭国,我陪你。”
“不行!”
顾浅挣扎着在他怀里转过身来,扶住他的手臂说:“你不能去!伯礼还小,朝堂离不开你,你要替我照顾好他!”
前路漫漫,要独自一人面对死亡,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季符离能陪在身边,替她驱散对于死亡的恐惧。
可此时此刻,伯礼和朝堂更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