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里门儿清,顾浅也不糊涂。
她见曹定远久久不出声,便直起腰,伸出手对他说:
“太傅若心里有气,不妨狠狠打学生一顿吧!只要太傅愿意回朝,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学生莫说挨手板心,就是要学生赴死,学生也无惧!”
曹定远听了,又气又急,眉头直跳。
陛下啊,你可越说越离谱!
怎么说着说着,倒成了他乱摆架子不讲道理呢?
“陛下说笑了,太傅大人向来心慈,怎会真舍得责打陛下呢?”
说话的是吴大监。
“太傅大人若不是惦记朝堂事多,又怎会不顾及身体,一把年纪了还紧赶慢赶着回上京城?”
他捏着兰花指凑过来扶起顾浅。
顾浅眼一闭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吴大监怀里。
吴大监大惊失色道:“陛下,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好在她轻,吴大监及时扶住了。
“快来人,陛下昏过去了!”吴大监伸出兰花指,急得喊出了电音,“回宫!回宫!”
“陛下她……”
“传御医!”吴大监打断曹定远的话,指挥人将女帝抱上御驾。
不过须臾之间,太傅府门前车马一空,看热闹的百姓也散去了,只余下他和府中下人立在原地。
曹定远感觉跟做梦一样。
陛下方才不是说头疾好了么?
怎么说晕就晕?
他甚至想问一句,刚刚陛下是不是真的来过?
他担心自己久不在朝堂遭人轻看了,便想着端起架子训斥女帝一番,好叫大家有什么事依旧先请示他。
可是,刚刚一番操作下来,他怎么觉得自己遭了算计?
是的,陛下来了,赢了尊师重道的名声便走了。
连多留一刻都不肯。
在场的老百姓都看到了陛下顾念苍生、对恩师谦卑恭敬。
他曹定远再不老老实实去上朝,就要落个“枉顾天下苍生”的臭名。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赵太保和季无羡都说“陛下自有圣裁,你我依令行事便好”。
唐昭把碧波城经营成铁桶一块,若是正面交锋,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收拾他。
女帝剑走偏锋,诱他出城,先杀后查,照样用律法办了他。
唐昭罪该万死,没有人会觉得女帝手段阴狠。
曹定远依稀觉得,女帝今日来太傅府,也许根本不是为了说服他放下积年成见回归朝堂……
是啊!
论心机智谋,现在女帝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辅佐!
今日所作所为,原就是为她自己立一个尊师重道的贤名。
想到这里,曹定远心底漫延起一股冷热交织的感觉,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厢,顾浅躺在御驾马车上回了宫。
她回紫宸殿先泡了个热水浴,后命人将宣政殿札子搬到花厅,批完札子就开始练字。
如今,她写的字与岑沐年的字迹有八分像。
入夜后,岑沐年一身寒气归来。
顾浅说他,太晚了就歇在自家吧,没必要一趟一趟地跑。
岑沐年却趣她:“有你的地方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