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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做完早课,师父就来到我的房间说:“走,我们下山,去砖匠家看看,他不是要你带几句话给它家里人吗?记得把你出活的包拿上,记得把你的五猖爷也带上。”
“带五猖?师父,我这只是中等五猖,那白衫灵神连你都拿不下,我这五猖请出来只能在一旁喊加油了。”我急忙说道,这可开不了玩笑,当时我好不容易请到一个五猖并且留在了身边,别因为这件事情把五猖交出去了。
师父掀开了他自己的包,翻到装有五猖的附物那一层给我看,然后拉起布包,转身出了门去。师父的意思很清楚:我这有个上等五猖,你可以带你的中等五猖出来跟它学学经验。想到这里,我赶紧摆了一个请五猖牌的法事,把五猖牌请到布包里。这么好的机会应该珍惜,至于那些危险,应该是可以避免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赶到砖匠家里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他们家里没有人,似乎下地干活去了。门口蹲卧着一只大黑狗,看我们两个陌生人靠近他们家,对着我们一顿狂吠。我们那边没有吃中午饭的习惯,早饭都是七八点吃,下午三四点再吃午饭,赶上心情好,晚上八九点再吃一顿晚饭。
对着砖匠家喊了几声,里面没有人,只有那条大黑狗对着我们吼叫着。我开口念避狗咒,刚念出几个字,师父制止了我说道:“别念,让它叫,这样能把主人叫回来。”
第98章鬼宅〔下〕五
我心想也是,家里的狗无缘无故一直叫,肯定是有事,如果他家人在附近,肯定会赶回来看看。果然没过几分钟,有个三十多岁的大姐领着两个十多岁的小孩就从远处走了回来,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挑着一担稻草,看那每一担稻草的体积分量绝对不轻。一个女人,两个孩子能挑起这么多的稻草,算很了不起了。他们个个头上冒着汗水,身上的衣服被汗水侵湿紧紧的贴在皮肤上。脸色都不是很好,似乎肩上的担子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一样。
看着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三个挑着稻草的身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砖匠还在,这样的粗活重活或许就轮不到他们,就算他们也要帮忙挑。但是一家四口一起挑着稻草走在路上的画面远远要比现在美的多。至少,这个家是完整的。家完整了,心就是完整的,心完整了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眼前这种残缺的伤感。我想无论是谁家,失去了顶梁柱的父亲,日子都不好过。
“去接接啊”师父低声说了几个字,我赶紧跑了过去。和砖匠老婆说:“我师父是x师傅,这次来看看你们家砖匠。”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师父,并且从砖匠老婆的肩上接过那担稻草。我师父的名字在这十里八村的人基本都知道一点,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农村里面有客来访,自然是要以礼相待的,更何况我还说了他们家砖匠。农村里面在这一点上面比城里要好很多,在城里,很多人都用一种非常谨慎的态度去对待陌生人发出的交流请求,太多的怀疑和猜忌。而在农村,随便聊两句的交情,就热情的要留人在家里吃饭,没有任何芥蒂和娇作。不是因为农村里的人比城里人好,而是因为城里的坏人比农村的坏人要坏要多。
她也没有客气,说了声多谢。就在我肩膀放到扁担下面的时候,她把那担稻草交给了我,当她卸掉力气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担稻草有多重,稻草是那种没有完全干透的稻草,里面水分多,所以特别重。我从小挑东西就不是很厉害,每次家里收稻谷,或者去掰玉米摘花生什么的,我都不能用肩膀挑中午,因为我的锁骨明显,担子压在肩膀上很容易压到锁骨,会很疼。
不过即使很重,我还是忍着疼痛挑起了那担湿稻草。
走到院子里面,我和砖匠的两个儿子把稻草堆放在了院子的墙角,那墙角已经推满了稻草,这么多的稻草,这母子三人,得挑了多少趟啊?
砖匠老婆在我们放下稻草的时候对两个儿子说,你们先去挑。我招呼一下客人就过来,她那两个儿子默默的点了点头,拿着扁担和绳子又出了院门。而且走的很快,似乎在争着抢着多挑一趟,给妈妈减轻点负担。他们两个走后,砖匠老婆招呼我和师父进去灶屋,并且给我们一人倒了一碗茶,那茶很简单,烧一锅开水然后倒到一个很大的茶缸里面,再往里面丢些茶叶,放在餐架下面阴凉的地方,能喝十来天。
“x师父,多谢你特意跑家里来一趟,是不是我们家砖匠出了什么事情?”砖匠老婆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师父一口喝完碗中的茶说道:“不是不是,我们今天过来有两件事情,第一是告诉你们,你们家砖匠走的很安心,而且会一直保佑你们的,所以你们也要坚强点,不要让砖匠担心。第二就是我想向你打听一下砖匠砌的那个烤房的位置在哪里,我们想过去看看。”
旧事重提,勾起砖匠老婆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内心,泪水犹如决堤洪水般哗哗的往下流,只是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一个劲儿的擦着眼泪说道:“谢谢你们,他好就行了,我们也会过的很好,不会让他担心的,希望他能安心的去吧。”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她说了很久才说完,这种表面坚强的悲伤要比大哭一场的情绪内敛很多,同时也痛苦很多。她是个坚强的女人,至少,表面很坚强!
师父说:“先带我们去给砖匠上柱香吧,然后再告诉我们那烤房在哪儿。”砖匠老婆点了点头,领着我们进了堂屋。堂屋正对着的神龛上面摆着砖匠的遗照。遗照旁边插满了烧完的香杆子的香炉告诉我,这几个月他们没少给砖匠上香。
看着砖匠的遗照,我心里感概万千,师父说:“去上柱香吧,你们也算有缘。”我知道师父的意思,砖匠是我亲手送走的。有了这个机会,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它上一炷香。我从布包里面拿出一叠黄纸钱,一张一张的烧给了它,然后又取出三炷香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把香插进香炉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它好伟岸也好可怜,即使它曾经扑过我。这个坚毅的农村汉子,这一辈子有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一回?世事悲欢,终究抵不过黄土一杯。
上完香我和师父走出了砖匠家,他老婆顺手把门拉上。擦了擦眼睛里面还在流淌的泪水,哽咽的说道:“我带你们去那个烤房,”说完又拿起扁担和绳子,准备带我们去了之后继续去天理挑稻草。
师父说:“你指一下地方就行,我们自己过去,你就别去了。”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包说道:“那好,就在那座山的背面,那边有一小片橘子林,就在橘子林旁边的荒地哪里,我们一起走吧,我家的田也在那个方向,只不过不用翻过那座山。”她显然也不想再去那个夺走了她丈夫性命的地方。
……
一行三人默默的出了门,路过一口井的时候,看到他家的两个儿子蹲在一口水井边喝水,两担比他们体型极其不般配的大稻草横放在路中间,其中稍微大一点的那个孩子见我们过来慌忙起身走了过来对他妈妈说:“妈妈,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们一下,我们把这担送回去就过来。”说完没等他妈妈说话,挑起稻草就快速的往家里走。这两个孩子很懂事,想方设法的想让妈妈多休息一会儿。砖匠,你安心走吧,你有两个孝顺的好儿子。
告别了砖匠老婆,我和师父一路疾走,翻过了那个小山包,很轻易的就在这座山的背阴处看到了那个砌了一半的烤房。
“师父,那个地方是个凶穴啊,这下面怎么能有坟墓的存在?”还没到烤房旁,我就惊讶的说道。师父停下了脚步,在四周看了看,然后又拿出罗盘仔细看了看方位,然后说道:“怪不得,那个白衫灵神肯定是自己把自己封在这个地方的。”
思维一下跳这么快,我有点没有转过弯来说道:“师父,你说的我不明白,这是个凶穴,葬在这里的人会后代无福多灾,坟墓本人的阴魂也会渐渐的暴戾成性,故步自封,而且永不得超生。就这样一个穴,人家避都避不急,怎么还可能主动把自己往里面葬呢?更何况还是一个道家中人,他不可能不懂这个穴位的凶险吧?”
师父还是盯着手中的罗盘,边走解释到:“你说对了一半,这个地方确实是个凶穴,但是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就是一旦封在这个穴里面的,灵魂的所有记忆也会随着封存起来不会消散,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地方小鬼不扰大鬼不侵,就连阴差都不会来……”
“我知道了,那个白衫灵神定然是为了躲避阴差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凶穴。可是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躲避一个阴差?”我再次疑惑的问到。
“还能是什么原因?生前有悖天理的事情做多了,死后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如果能逃避阴宅的问责,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他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说明他不但是道家中人,而且道行还不低,不说比我高多少,但是绝对不比我低。”师父严肃的说道。
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就紧张起来,一个道行不比师父低的人,死后化成灵神还在凶穴里面待了一百多年,难怪我在它面前犹如以卵击石,丝毫对它造不成任何威胁,想到这里我又想起昨晚那一脚,顿时感觉脚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不过师父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定了心。
师父说:“找到这个穴也就好办了,只需要把坟迁走,把这个穴里面的阴气都祛除,并用桃树枝为柴点火烧上一个时辰,这样一来那个白衫灵神也就不会那么难对付了,只是这迁坟比较麻烦,我们两个人手还不够。而且迁坟还需要专业人士来主持,你打个电话给你二师父吧,等下我们去找这烤房的主人,这事儿因他而起,这个后果自然是要他来承担。”
我心想也是,他挖出了棺材却没有引起重视,还偷偷摸摸的在上面封了水泥继续建烤房,就这一点,他就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