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握着一个孩子,和徐婉说:“明日起,你就和四丫头上学去,有学不会的不用怕,只管去问你明远表哥就是。或是你大姐姐常回来,她的才学可是满京年轻姑娘里最好的,天下所有的事,除了女人做不了的,就没有她不会的。你问她也是了。”
徐婉忙笑说:“可大姐姐回来是为陪老太太和太太的,我怎好多误了大姐姐的时间?”
“这有什么!”徐老夫人笑道,“她最是友爱姊妹。家里二丫头便不提了,从前三丫头有不通的地方,也都是问她。她自己的嫁妆还绣不完呢,就只知道教这个教那个的,何况是你?”
纪明达便笑道:“三表妹有不会的,问就是了。”
徐婉忙起身郑重谢过。
她本是徐老夫人的亲侄孙女,是徐家同辈里最出色的姑娘,虽然一日之间从家里的寒素房舍搬至了安国公府,从平民家的女孩儿成了陪伴国公夫人的姑娘,从钗荆裙布换成了高髻珠翠和满身绫罗,心里自有慌张忧心,却并未惧怕得失了言行分寸。
知大表姐回来,必定有些体己话与姑祖母说,她便只托要收拾屋子,主动从正堂避了出去。
徐老夫人满意点头。
这丫头,她没挑错。
徐婉已走,她忙问孙女:“怎么突然去了庄子上?是那天你回去,温家也给你委屈受了?”
过来的路上,纪明达是想与祖母略说一说温从阳的发狂无礼的,还想问问祖母有没有什么有助怀胎的方子。
可见了大变模样的徐家三表妹,又见过了三表妹与祖母的亲昵,她此时却懒怠再说。
她只笑道:“是着实该去看庄子了,所以才出去的。并无什么事。”
她忙问:“老太太的人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一个也没少!”徐老夫人心里更喜欢,“若不是你都成婚两个多月了,不好再添人,我还想给你几个好的陪嫁呢!”
“老太太人使得顺心,我也能安心,万万不必再给我了。”纪明达又高兴起来。
祖孙两人说了大半个时辰贴心话,徐老夫人又教了许多她从前整治姬妾的手段:“对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别学你娘似的宽和!”
纪明达虽然暂时用不上,也都记在心里。
说起姬妾丫头,徐老夫人又不免想起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立后之事。
她嫌恶道:“这才开国几十年,王法都要没了!一个宫人出身的妃子,生下的孩子也配越过先皇后之子吗?天下竟有这样的道理?”
纪明达只能叹道:“陛下似乎心意已定。父亲与各府上的大人上书苦谏,还不知结果怎么样。”
徐老夫人便问:“理国府上怎么说?”
“老太太知道的,温家一向不参与这些。”纪明达叹说,“我前几日倒与舅舅略提了几句,舅舅只说,‘这不关你们孩子的事’,也令我不许与旁人再说。我也只得依命罢了。”
徐老夫人便道:“怪不得你父亲昨日过来,我提起理国府上,他神色又不好。”
纪明达忙问:“老爷与舅舅起争执了?”
“你公公都让你别管了,你就少操心吧。”徐老夫人笑道,“左右哪里都亏待不了你就是。”
看时辰差不多了,纪明达便提出该去看母亲。
“去罢!”徐老夫人遂心快意地说,“你就留在你太太那吃饭也使得!”
她又命:“快叫表姑娘来送送她大姐姐!”
纪明达迈出堂屋门,便见许多丫头婆子簇拥着徐婉从西厢房过来。
而亲手搀扶着徐婉的,正是徐老夫人最信重的陪房嬷嬷之一。
纪明达忽然心口一凉。
……
与徐婉告别,纪明达没立刻去正院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