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紫晨重度烧伤,浑身烧伤面积高达百分之四十八,离开手术室就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她住院的第三天午后,韩飞鹭来到医院探望她。护士把他领进病房,叮嘱他病人比较虚弱,谈话时间不宜过二十分钟,随后就离开了病房。
单人病房条件很好,配有独立的桌椅。韩飞鹭把椅子摆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姚紫晨笑道:“你气色不错。”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姚紫晨浑身烧伤面积过半,从面部颧骨到胸腹更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她脸上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透过她的眼神,韩飞鹭能看到她的怨愤,
韩飞鹭:“你出名了,应该说你名气更大了。楼下堵了五六家媒体的记者要采访你,还有省厅犯罪行为办公室的专家们,他们也很想见你。我们内部给你取了个外号,想知道是什么吗?”
姚紫晨眨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等他说下去。
韩飞鹭毫无内容地笑了一下:“黑寡妇。研究犯罪心理学的那帮人叫你黑寡妇。别误会,不是斯嘉丽,是一种有剧毒的蜘蛛。他们认为你是一个典型,你的行为模式、作案模式、以及你处理尸体的模式都很有研究意义,你即是毒蜘蛛也是小白鼠,你未来不仅要面对牢狱之灾,也要面对无休止的剖析和研究,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飞鹭看到姚紫晨的眼神比之方才更显得明亮,他很怀疑姚紫晨在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中得到了快意和满足感。
韩飞鹭不想让她太过得意,便道:“姚木兰死了。”
他本以为姚木兰的死讯能给姚紫晨一些冲击,但是姚紫晨的眼神兀自闪亮着,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韩飞鹭心中又涌起对姚木兰的怜悯和悲哀,道:“她放火不是为了和你同归于尽,如果她想杀你,她会在房子里也洒满汽油,但是她没有,所以你活了下来。所以你听懂了吗?她饶了你一命。”
姚木兰终于有所触动,但不是对姚木兰的哀念,而是对姚木兰的愤恨。
韩飞鹭得以看到她麻不不仁冷酷无情的本质,道:“我有个朋友,他说有些父母和子女是吞噬和反噬关系,你和姚木兰就是如此。你一直在试图吞噬姚木兰,但是姚木兰从未想过反噬你。就算在她生命最后一刻,她也没有向你复仇。我以前怀疑过她,怀疑她是一个狠毒又冷漠的人,现在我才知道,这个狠毒又冷漠的人是你。有你这样的母亲,是她不幸的开端。”
他站起身走向摆在床头的桌子,拿起桌上的纸笔:“闲话到此为止。我在你房间现一张合照,你能猜到是什么合照。里面除了你、迟辰光、邵东成、还有一个女人。我要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
他回到病床边,蹲下身,把纸笔放在姚紫晨手边:“我知道你刚做过手术,气管被切开无法说话。所以,写下来。”姚紫晨的右手完好,没有受伤。他把圆珠笔放进姚紫晨手中,看着姚紫晨如墨般乌黑的双眼,“把那个女人的名字写下来。”
姚紫晨被纱布蒙着脸,他看不到姚紫晨的脸,但是他能透过姚紫晨的眼睛看到她在心里轻蔑地冷笑。然后,她将手里的笔扔到地上,圆珠笔滚到床底消失了。
韩飞鹭毫不意外,只淡淡一笑:“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查出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姚紫晨,“接下来你还有不下十场手术,医生正在商量选择哪一种植皮方式更适合你。希望你坚强地挺过每一场手术,来日在法庭上和你的老朋友团聚。”
他从医院离开,刚开车驶出医院就接到了顾海的电话。
顾海:“韩队,你还在医院吗?”
韩飞鹭:“刚出来,怎么?”
顾海:“有件新案子。昨天傍晚六点多钟,汇隆街街心公园现一具女尸,死者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嫌疑人也已经初步框定范围。”
韩飞鹭:“那还等什么?挨个排查。”
顾海顿了顿:“情况有点复杂,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韩飞鹭:“我十分钟到单位。”
他挂断电话,一路通畅回到公安局,刚进办公楼就见顾海和穆雪橙在一楼大堂等他。顾海朝他迎过去,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这是现场勘查记录。”
韩飞鹭接过去,一边看一边上楼,没上几层台阶就停下脚步,驻足细看。他明白了顾海口中情况复杂是什么意思;死者名叫朱莉,是万恒集团策划部的一名员工,信息栏贴着朱莉的照片,韩飞鹭看到她照片的瞬间就认了出来。他见过朱莉,就在两天前,他去万恒集团找粱桭,经过市场部,看到周颂和一女同事争吵,那个女同事就是朱莉。
顾海言简意赅地解释:“我们初步调查过死者朱莉在案当晚的动向,她的死亡时间是7月26号凌晨2点半到4点之间。25号晚上11点钟,她和朋友在汇隆街蓝爵酒吧聚会,她的三个朋友走得早,她自己最后离开。路边监控拍到她离开酒吧就去了街心公园,应该是想抄近路,她离开酒吧不到5分钟,有人也从酒吧出来,去了街心公园方向。我们怀疑她被人尾随。”
顾海没有说出尾随者的姓名,但是韩飞鹭已经知晓;酒吧人多,不缺乏目击者,有三人称当朱莉离开酒吧后,周颂随之离开,那个尾随朱莉的人正是周颂。简言之,周颂当晚也去了蓝爵酒吧,且有重大嫌疑。
韩飞鹭站在楼梯缓台把文件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看完,然后将文件用力拍到顾海胸口,快步上楼。
顾海紧跟着他:“韩队,我们应该把周颂找来问话。”
韩飞鹭下颚绷得死紧,沉着脸一言不。
顾海又道:“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