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翯沉了片刻,然后耐心地跟他说:“宝书,你是东平郡王的后代,是我穆家的嫡系子孙,怎么能流落在这里呢?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把你找回来。”
穆云翯是带过兵的将军,那种从战场上杀伐出来的气势,让穆云翼觉得自己很渺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还没想起来你们是谁,你现在说我是你弟弟,就把我带走了,等将来发现不是,又说我假冒的,你们都是有权有势的王爷,到时候怕成了笑话,要杀我灭口,我上哪哭去。”
穆云翯当时就乐了:“就算发现你不是,顶多把你送回来,哪里就至于杀了你灭口了?即便是王爷,也不能随便草菅人命的。再说了,你脚上的痣和臀上的胎记都已经证明了你就是我弟弟,从你出生,我一直看到大的,你虽然暂时失忆,但毕竟还记得不少东西,以后肯定会想起来了,若真的只是长得像,这里离京城那么远,也绝不会知道咱们家有个姓蒋的郡主祖母的。况且你会刺绣,还是你小时候调皮,磨着丫鬟教你的,还给父亲做过荷包呢。你忘了,你小时候还是我给你开的蒙呢,你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时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时精通诗词歌赋!试想除了我弟弟,谁能在十二岁考中秀才?不用怀疑,你就是我弟弟,皇上亲口封的东昌郡公,穆云翼,穆宝书!绝不错的!”
穆云翼思忖着,自己是虽然是个郡公,却是无权无势,人家却是手握实权的王爷,还是自己的大哥,要是一再扭着,非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高以纯他们全都要跟着遭殃,心里头飞快盘算着,面上小心翼翼地道:“既然是这样,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的话,我就是立时死了,也绝不跟你们走的。”
穆云翯叹了口气:“宝书,你不必这样,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只要哥哥能做到的,都会给你办到的。”
穆云翼道:“第一,虽然你们一再说我是你们弟弟,但对于我来说你们还是陌生人,真的想不起你们来,将来你发现我不是,或者找到你真正的弟弟,你们就把我好好地放回来,可不能要打要杀的。第二,望城县的茶楼和饭庄,那是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下来的,那是我的产业,你们不能给我没收了。”
穆云翯笑道:“就这么两个条件啊,哥哥答应你了!”穆云翼却不相信,要他起誓,穆云翯就以穆家列祖列宗地名义起誓,“不管你是不是我弟,我都不会欺负你,就算你不是,将来我也去向皇上给你求个正五品的云骑尉给你,可放心了吧?你的产业我们也分好不动。”
穆云翼这才点了点头:“我还有同伴在客栈里,我要去跟他们告别。”
穆云翯道:“那是肯定的,那个高以纯是咱们家的恩人,可得好好谢谢他呢。”
当晚,穆云翯就在陈家西郊庄园设宴款待高以纯,他和艾锦城,加上另外那个绿袍青年,也就是齐国公的嫡系玄孙,现在齐伯的长子陈荣轩,他们这一辈都是轩字落底,陈鹤轩是他的堂弟,当然已经是隔了房的,陈鹤轩在辽东府有那么大的势力,但在陈荣轩面前,就立刻矮了半截,更何况还有一个锦衣卫百户艾锦城和东平王爷穆云翯了,若非因为穆云翼,全都是他请都请不来的客人:“这处庄园是我先父当年留下来了,环境倒还好,胜在一个幽静雅致,只是现在时令不对,要是夏天来,那才叫好呢。”
穆云翯说:“多谢鹤轩的款待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还是早些回那边去,新郎官离开久了不像话,这边有人照顾,一切都是妥当的。”
与此同时,穆云翼在房中跟高以纯执手相看泪眼:“以纯哥,我要回京城去了。”
高以纯沉默半晌,最终说出一个字:“好。”
穆云翼道:“以纯哥,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他想说几句诸如不要让高以纯勾搭别人的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只是看到高以纯红红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高以纯声音有些颤抖:“我跟你一起去,不好吗?”
穆云翼摇头道:“不好,我自己回去,你留在这……”他声音有些哽咽,缓和了好半天的情绪,方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哭出来,“明年,我肯定会回来的,活着不能回来,死了也会回来!”
高以纯想开口劝他,但却无法开口,最终只吐出一句:“我相信!”他抱住穆云翼,终于忍不住把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你活着回来,我活着迎你,你死了回来,我死了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