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巴没有回答,一瘸一拐地向着做工的奴隶们走去——脚上被怪鱼咬的伤口还没痊愈,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安武长子,我是去运石头还是烧火。”
“看在你脚伤还没好的份上,去烧火,”安武抑制住怒火,“伤好了就给我去运石头。”
安武看着这个曾经的邑人上师——现在的奴隶默不作声地走到一个炉灶旁,弯下腰,捡起一块木材往炉膛里塞。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似乎在做一件非常值得耐心去完成的事。在他身上,安武看不出一个奴隶应有的顺从,却似乎看到一个潜心修行的摩师。有一种人,不管历经多少磨难,都难以磨灭他的本性,在安武看来,岗巴就是这样的人。
“长子,黑坨坨已经开始融化了。”一个土兵大声禀报。
“再烧一次。”安武出指令,经过反复的尝试他现,烧的次数越多,黑坨坨上的蜂窝眼就会更少,就会变得更加坚硬。
烧了三次以后,黑坨坨再次被烧融。
安武几大步走到炉灶旁,围观的奴隶已经被驱赶到了原处,炉灶旁只有把守的土兵。一个泥土做成的刀型泥模子被土兵塞到了炉灶底下,鲜红的火水从炉灶底部刻意凿穿的孔洞流淌下来,逐渐把模子注满。很快火水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变成黑色。
模子被从炉灶底下拖出来,模子里一把黑乎乎的铁刀呈现在安武面前。
“把模子打碎。”安武大声命令。
一个土兵举起早准备好的石锤,两下就把陶范敲碎,一把黑乎乎的刀呈现在安武面前,刀身上仍然有不少蜂窝一样的孔洞。
“砸!”安武大手一挥,土兵的石锤向黑刀砸下去,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黑刀经受住了第一次的重锤。
安武面露喜色,“再砸。”
土兵再次举起石锤,黑刀断成了两截。土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安武的脸霎时变得和被砸断的刀身一样黑,“断刀放回炉灶再烧。”安武转身向黑石山走去。
土兵们把奴隶又吆喝回来,冶炼场又开始忙碌起来。安武的步伐变得沉重,他低着头一步步爬上了黑石山,转身看着下面的繁忙景象,脑中一直在思考:问题出在哪里?经书有错还是冶炼的方法不对,已经加高了炉灶,加大了火力,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难道是烧的次数不够?
“安武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安武一回头,风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身后,“你怎么来这里?”
“我不能来吗?”风灵把手背在背后,在安武面前晃来晃去,眼光不时地瞟向冶炼场。
这个大小就跟在安武身后玩耍的妹妹他最了解,从不会轻易说出心中所想,明明十分想要什么东西,偏偏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安武露出笑容,“说吧,什么事?”
“我想………跟你要几个人。”风灵在这个她尊敬的大哥面前,不敢像在祖平面前那么霸道,“三天,三天一定还你。”
安武笑着看着风灵不说话。
“你知道,我的天车倒了。”说到她失败的工程,风灵显得有点尴尬,“但我们不能因为失败一次就认输,对吗?这不是盘果家族的作风,对吗?换做是你,你也不会轻易认输,对吧?阿爸常对我们说,我们盘果家的人,可以被打倒,但绝不会认输,只要有一个人在,盘果家族就不会消失……。”
“要哪几个?你自己挑。”安武无奈地终止了风灵的演讲,他知道,如果再不答应,这个妹妹会一直给他念到天黑。
“多谢长子。”风灵装模作样地深深鞠了一躬,立刻认真地朝冶炼场看去。
“那个,那个,那个……。”风灵用手指指向山下,一口气点了十多个奴隶。“咦,那个人?”忽然她的手指停在空中,扭过头来,“大哥,那个奴隶不就是……?”
安武顺着风灵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埋头往炉膛里添柴火的岗巴,“在你面前被申加逼着跳进白水河,然后抓了条怪鱼的奴隶,对,就是他,克吉岗巴。”
“还有他。”风灵果断地决定。
“除了他,谁都可以。”安武收起笑容。
“嗯?”风灵很奇怪安武为什么会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用她忽闪的大眼睛寻求答案。
“他对我隐瞒了成为奴隶的真正原因。”安武对风灵实话实说。
“每个人都有难以说出口的事。”风灵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奴隶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或许出自于她天然的善良。
“但在我这里,不行。”对待原则上的问题,安武长子绝不妥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