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冰出了洗手间,从走廊窗户看到那位邵大姐还坐在院子门口,也没人跟她说话,她就坐在门口台阶那里,孤孤单单,浑身都笼罩着让人难受的氛围。
她想如果她是邵大姐,在心爱的丈夫和孩子都被人害死后,她一定会倾尽所有报仇,哪怕和仇人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可报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里家家户户都有石头围墙,蔡老五家人多势众,蔡老五本身也身强力壮,邵大姐不是没有去拼命过,可结果是蔡老五没事,她自己却被打了个半死,连医药费都没有讨到。
那么如果她是这样的邵大姐,她会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真正报复到蔡老五一家?
满心仇恨的邵大姐,会做只是抢走仇人生意这么简单的报复吗?
夏语冰看着邵大姐的背影,想着自己是她会怎么做,想到一个可能,她悚然一惊。
夏语冰没有回去吃饭,而是转向了院落。
她走到院子门口,对坐在台阶上的邵大姐说:“大姐,我问你个事。”
邵大姐抬起头,“什么事?”
夏语冰在她身边坐下,把落下来的长发拨到耳后,“大姐,你不断地抢走蔡老五的客人,是想积累蔡老五的仇恨对吗?你招惹他以后,不躲不藏,故意坐在他们家能看得到的地方,但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想要不断挑衅他,惹他更疯狂对吗?”
邵大姐愣住,当下就有点紧张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邵大姐想要站起来,被夏语冰拉住。
“大姐,你坐,我还没说完。”
“我饭还没做,我得回家做饭了。”
“大姐,别急,听我说完,我又不打算去跟蔡老五告状,我也讨厌那一家子。”
听夏语冰这么说,邵大姐迟疑了一会儿,浮起的臀部又落回到台阶上。
夏语冰望着对面的小楼,道:“蔡老五那样的人,我今天虽然只见了他一面,也能看得出来,这人对法律没多少畏惧心,人冲动又暴力,相信拳头大、有钱就可以摆平一切。尤其在他成功杀死两个人,还没有得到什么重的惩罚后,这会让他生出法律不过如此的嚣张想法。”
邵大姐没吱声,但她的拳头却捏得死紧。
夏语冰继续说道:“如果要报复这种人,又打不过他怎么办?想来想去,弱小的我们也只能利用法律来达到目的,但怎么样才能让国家法律制裁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断挑衅他、不断累积他的愤怒值和仇恨值,直到他彻底爆发的那一天,如果弱小的我们不是被对方打伤,而是被其当众直接打死,那就算那个蔡老五认识的人再多、再有钱有势,国家律法也不会放过他。”
邵大姐仍旧沉默。
夏语冰转头看她:“大姐,你知道我刚才说的情况下打死人,会判多少年吗?如果找一个好的律师,就可以把故意杀人罪变成失手杀人罪,而蔡老五必然会请人这么帮他,那么别说死刑,他能被判十年就算不错。十年后,他出来也就四十来岁,还可以继续祸害更多人,而你和你的一家却全都死绝了,你觉得这样的报复值得吗?”
邵大姐嘴唇颤抖,眼圈一点点发红。
夏语冰:“我一直觉得报复仇人不是杀死他就称得上报复,更不应该牺牲自己的幸福。真正的报复,应该是你比仇人生活得更幸福更好,让他羡慕妒忌恨、让他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和痛苦中,那才是真正的报复。”
邵大姐的喉咙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怪异声响,过了一会儿,她说:“谁不想这样,但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夏语冰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也做不到。”
所以她“牺牲”了自己,牺牲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去报仇。
更可笑的是,以前的她对自己的牺牲坚定不移,认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报复仇人都值得,可现在她却在动摇,在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更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报复对象。
她无法让邵大姐失去仇恨心和报复心,因为她自己也做不到。但就因为她已经深陷在仇恨中,她不希望邵大姐也这样,她希望对方能做到她不能做到的事情,她希望邵大姐能对自己好一点并能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
“你觉得自己失去了丈夫和孩子,人生也结束了,对吗?觉得自己未来毫无希望,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对吗?”夏语冰尖锐地道。
邵大姐也带了点讽刺地回:“难道我还有未来吗?我已经五十了。不可能再有丈夫,更不可能再有孩子!”
夏语冰笑了下,“那要看你认为怎样的人生算是幸福。如果你觉得嫁人有个完整的家才是真正的幸福,那么你还可以找一个有孩子的老伴。五六十岁想找个老伴的男人要么就已经有了成年的孩子,要么就不再指望再有孩子,他们求的也就是个老伴而已。”
邵大姐摇摇头,“我不打算再找人。”
“那就自己过。你看起来还算健康,有手有脚,家里应该也有房子和田地吧?”
邵大姐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