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暗骂一声,矜持地微笑起来:“……她和慕声一起走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一起去了哪里。她走之前叫了你几声,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醒。”
不行,不能想,越想越害怕……
该死的凌妙妙!
她鼓起勇气,死死盯住不远处树木的枝干,默不作声,开始数起上面的叶子来。
柳拂衣盯着她躲闪的眼睛,心里掠过一丝怀疑,但他不动声色,仍然言语温和:“那妙妙呢?我方才昏昏沉沉,似乎听见她在叫我。”
那声音又清晰了一些:“端阳殿下,柳拂衣出事了。”
端阳帝姬一怔,咽了咽口水:“她……她去打水了。”
“柳大哥出事了?”她心内猛惊,脱口而出。
他本能地紧张起来,英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警惕:“殿下,瑶儿呢?”
“嗯,殿下。”那声音显得很焦急,“他被困住了,急等着救援,殿下快随我来。”
这块地方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两个。
端阳立即站起身来,刚想迈出一步,却猛然止住,一时间陷入两难。柳大哥说了,让她在这棵树下等他回来的……
柳拂衣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环顾四周,观察环境。四周安静的可怕,不远处火堆仍在,树下扔着凌妙妙的外裳,人却不在。
“殿下,来不及了,快随我来呀!”那个声音催促着。
如果可以,她真想扑进他怀里哭一场。
端阳一时间又急又慌,进退两难,许久才道:“那他找到慕瑶了么?”
“柳大哥,你醒了……”端阳本来预备了一肚子话想对他说,让他一看,全咽回了肚子里,才说了一句,声音便打颤,只觉得想哭。
要是慕瑶被救下来,肯定不会看着他遇险,或许还有一搏之力。
作为实力卓越的捉妖人,他的恢复能力惊人,短暂的昏迷之后,他的体力和精力都得到了足够的补充。
那个声音愣了一下,应道:“嗨呀,救谁呀,他都自身难保了。”他顿了顿,接着劝她,“殿下,柳拂衣现在只有你能救,快随我来吧!”
“殿下……”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待到看清了眼前人的脸,觉自己正枕在小帝姬大腿上,心里顿觉不妥,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只有我能救了……端阳脑子里“嗡”地一下,热血上了头。
更糟糕的是,昏迷了大半天的柳拂衣在她怀里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方才过誓的,她想,我说过要保护柳大哥不受一点伤害,说到便要做到。
先走了一个定海神针慕瑶,又走了一个神叨叨的凌妙妙,连慕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林子里只剩他们二人,她却一点也没觉得轻松,反倒觉得周围的阴冷更进一步,令人胆寒。
“那你等一等,我就来了。”
青桐树下,端阳帝姬颤抖着手,重新将柳拂衣的头搬上了自己的腿。
她想了想,回过身去,“刷”地撕掉了贴在树上的符咒,转而贴在了自己袖口。
凌妙妙看他半天,心中思忖:黑莲花洗澡,怎么不脱衣服呢?
这是柳大哥亲手写的符,只要带在身上,就能保她平安了吧?
处于长夜中的树林温度极低,溪水冰冷彻骨,他一动不动地浸在冷水里,双目紧闭,不知道呆了多久,连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端阳浑然不知,这威力巨大的镇鬼符纸从特定位置撕下来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废纸。
下一秒,溪流里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映入眼帘,月光照着他头上洁白的带,倒映出皎洁的冷光,凌妙妙这才认出了人,停住了脚步。
她袖子上贴这废纸,毫不犹豫地迈出了安全区,向前走了两步,望见林中站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穿着一身青黑短打,正眯眼望着她。她急急问道:“他在哪里呀?快带我去!”
咦,林子里竟然有条小溪。
那须皆白的老头茫然四顾,冲着空气和蔼地笑了笑,小心翼翼道:“小老儿眼睛看不清楚,殿下随我来,跟紧些。”
她沿着脚印一路走,越走越偏,越走越黑,渐渐地,听到一阵清晰的水声,叮叮咚咚。
端阳一路跟着他走,待到走过一丛高耸的蓬草时,她无声无息地蹲在了蓬草后面。
不冤,不冤,都是苦肉计……她一路走一路做心理建设,今天你不搞瘸自己,明天慕声把你搞瘸,没错,嗯……
“殿下?殿下?”前头的人觉她没跟上来,回过头来,四处寻觅。
不能加快脚程,急得她出了一背的汗。
蓬草背后,她用双手死死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出一丝声音,浑身抖成一团,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凌妙妙走得很慢,一走一拐。腿上的伤口虽然不太痛,但右脚一落地便自己瘸一下,提醒她现在是个伤员。
这个老头,他没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