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胤只得无奈扶额,汗阿玛那里还是再催上一催吧。
可惜,临在战时,更换储君这般足矣动摇军心的行径是万万不可能生的,这一点,不论康熙还是胤,心下都再明白不过……
初十这日,清军于乌兰布通大败准噶尔,捷报传来,军营中一阵雀跃之声。
彼时胤同一众兄弟正要启程归京,听闻此事众人面上不觉带上了些许欣喜之意。
“太好了,这混账玩意儿总算栽了!”几个小的兴致勃勃。
噶尔丹是谁?那是仅凭一己之力收复准噶尔,数月之内连取数十个部落,全盛时期几乎统领大半漠北之境。其人诡计多端更是数次致君主性命垂危。这样的敌手,若非天道使然,修士不可过多插手战事,否则胤怕是忍不住早亲手解决了此人。
总之,康熙继位以来,从对方手上吃饭的苦头怕是只多不少。得到消息,胤再顾不得手上的药瓶,当即便起身更衣往御帐之处走去。
然而出乎胤意外的是,自军帐外围到御帐中心,越是靠近御帐,原本欣喜的气氛却是逐渐僵硬了下来。
御帐外,裕亲王一身猩红色戎甲,迎着不时路过的军士各种颜色的目光,这会儿正直挺挺地跪于帐外。
刚从战场上下来,福全此时浑身尚还沐浴着血气,身上更是血迹遍布,已然分不清是伤痕亦或敌军落下猩红。连素来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此时都多了一道尚还透着白肉的伤疤,从眼睑一直蔓延至下鄂,可见当时战况之急。
“王伯?”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胤下意识皱了皱眉。没有多问什么,只上前一步,将随身携带的伤药塞入对方手中。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全局,不论生何事,王伯为朝廷出生入死,断没有轻忽己身的道理。”
“太子殿下!”带着献血的大掌紧紧握着手中的白瓷药瓶。不知是不是胤的错觉,眼前之人素来宽厚的脊背好似骤然曲下一瞬。怔怔地看着眼前遍是黄沙的土地,须臾胤方才听得,来人略带沙哑的声音方才响起:
“太子殿下好意福全引领了,然小王代罪之身,如何受得住太子殿下恩泽。”说着便高举着双手,要将手上的瓷瓶重新还回,福全本就年近不惑,早已脱力的手掌此刻尚还带着些许颤意。
“王伯?”看着眼前之人隐隐带着晦涩的眼神,胤不由得微怔了片刻。
众所周知,裕亲王福全乃是宗室之中数地着的温厚长者,于宗室中素有名望。常日里更是多次出入宫闱,待他们这些小辈,态度再没有半点不好地。
从身旁亲兵压抑着愤怒的眼神中,胤陡然明白了什么。
将手中的药瓶交于一旁的亲卫,青年虽面上尚带着些许不忿,却也知晓此药的珍贵之处,纠结了片刻,到底还是单膝跪地,双手接下了药瓶。
“到底生了何事?”步入御帐前,胤声音微微冷道:
“殿下您更衣那会儿,奴才便已经遣人打听了,此役虽是大胜,然因着裕亲王所在的右路军贪功冒进,中了那噶尔丹的圈套,不仅麾下八旗子弟损失过重,连噶尔丹本人也钻了空子,这才从重重包围中侥幸逃脱了出去………”
“裕亲王也是因此方才跪在此处带伤请罪。”
不说八旗子弟本就金贵,此次前来的贵胄之人不再少数,光是放跑了噶尔丹便是一计重罪。若是如此,此时这般情景倒也并非不近人情。然而………
贪功冒进………贪功冒进……咋摸着这四个字的含义,胤心下不由一阵寒,众所周知,王伯平素为人谨慎,常日里再小心不过。再怎样,贪功冒进这几个字也不该落到这人身上。
“小夏子,你可打听过了,此次同王伯率右路军出兵的可还有旁人?”
“这………”小夏子侍奉胤多年,主仆间默契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几乎话音刚落,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言外之意。微怔了片刻方才垂下头低声道:
“回殿下,此次右路军主将除裕亲王外,大殿下也做为副将一同出征。”
“大哥………”
原来如此………
正午时分,高原之上,头顶上烈日愈灼人了些许,看着身后强撑着身子跪倒在地上的裕亲王,明明是炎炎烈日,胤此刻却觉得浑身寒,如置身冰原。
“二哥………王伯他………”
许是怔忪的时间有些久了,胤回过神来方才觉,不知何时只穿着一身单薄长袍的胤已经站在了身侧。
也不知道对方方才究竟听到了多少,总之,胤此刻脸色苍白地有些吓人,口中还不断低喃着:“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